第一章　破碎的战线
2018年1月5日，斯摩棱斯克前线路德尼亚附近
一百年前的人，在两场战斗之间好像比现在有更多的喘息时间吧？失陷的城市已经看不见了，战线在一夜之间后退了40公里。
在凌晨的天光下，雪原是一种平添寒冷的暗蓝色。在远方的各个方向上，被击毁的坦克们冒出一道道黑色的烟柱，因为一夜无风，这些烟柱笔直地向高空升去，好像是连接天地的一条条细长的黑纱。顺着这些烟柱向上看，从白俄罗斯的明斯克到普斯科夫的河湾市的整个战区上，刚刚显现晨光的天空都像是被一团巨大的白色乱麻充塞着。这纷乱的白色线条仿佛是一个突然获得神力的后现代画家欣喜若狂地用指甲和钉子在天上刮出来的。那是混杂在一起的战机航迹，俄罗斯空军和同盟国空军一夜激战，线条比较优美比较夸张的来自Su-35M2和“台风”；毫不拖泥带水的来自F-22和Su-50；光看尾迹完全没法想象出留下它的那架战斗机在干什么的来自驾驶舱完全数码化的BAE“战斗”。
来自空中和远方的精确打击也持续了一夜，让非专业人士看的话，打击根本就不密集，爆炸声每隔几秒钟甚至几分钟才响一次，但每一次爆炸都意味着一个重要目标被击中，几乎不会打空。这些爆炸的火光，仿佛是昨夜这篇黑色画布上的一道道荧光颜料。而画布又是被前一个后现代画家涂黑的。
尼克莱•维多维奇中尉正缩在一辆已经没有什么行动能力和使用价值的BTR80指挥车里，“抢救”着文件。所谓的抢救，基本上是按照哪些纸上面有他修改更正过的数据或者亲笔的涂鸦而定，其他的就留在这台从废品回收站里三进三出的破车上。打扫战场的北约士兵们不一定会对这些资料感兴趣，毕竟他们随时更新的数据库中肯定存下了由电磁天线系统反向计算下来的每种俄罗斯电子战兵器的信号特征。
而且，他们肯定也随时能捡到这些操作指南，俄国军队的每支电子战部队，不论规模，都会有大量的分发，但是这些纸上面的数据高度统一，而据尼克莱的经验来看，局限性非常大。
“幸好俄罗斯森林资源还是那么充足。”尼克莱看了看被他分为“废纸”的那一大摞文件，抓起身边的RPK轻机枪和电脑跳出了车门。本来他应该领到一把AK74M或者AK104，但是后勤说他属于二线部队应该有什么用什么。在这之前，他拿着军校的保送名额上了莫斯科大学的通信专业，结果一开战就被送到了战场。
他把缠在一起的RPK74和电脑包的两条背带解开，然后挎在肩上。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尼克莱·斯洛波蒂奇！我正准备走呢。资料都保护好了？”
尼克莱发现了他的上司，营部的电子部队总指挥卡琳娜躲在民用车辆改装成的干扰车旁边。她不是他这种文化人喜欢的类型，可能更适合那些在开战之前总看他不顺眼的小混混。
“少校同志！我没发现什么别的需要带走或者烧掉。对我来说，坚守阵地没有坚守现在这个发型困难啊，他们总说，军队剃光头是因为战场上头发会被烧着，提前剃了得了。”
“尼克莱·斯洛波蒂奇，地面的前线离咱们还有多远？”卡琳娜不想和尼克莱探讨平头比光头有什么优点，说起了更严肃的话题。
他们所在的电子对抗排是在半夜被毁灭的，当时这个排所在的位置上遭到了一次由北约的新型电磁指引系统引来的精确空袭。集束炸弹投放的传感器弹头在阵地上遍地开花，——大部分的电子战车辆现在都变成了散落在周围雪地上的一堆堆黑色金属块，人反而是毫无攻击价值的。士兵们作鸟兽散，但是前线发电机的油罐车被飞散的金属碎屑擦到燃烧起来，尼克莱只能先等烟雾散开再逃命。他应付着回答说：
“咱们和前线之间应该有很多人在战斗。要是我来判断形势的话，咱们赢的概率还挺不小。毕竟是俄国开的战，先发制人的干掉了轨道上所有卫星。信任捷格加廖夫，应该这么说，对吧？”
卡琳娜从弹坑里站了起来。”要是我，在刚开战的那几个星期，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北约有……”
尼克莱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那个我老乡发明的电磁天线。克罗地亚出品，质量好到难以想象。”
“你说什么，老乡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调侃我？好，很久远的故事了。现在，美国在阿拉斯加和月球上建起的电磁天线系统，最初的概念和样机，就是我的克罗地亚老乡尼克拉•泰斯拉发明的。我以为那些挤对我的家伙们已经把这个故事已经把这事传到营部了。”维多维奇又是有点不耐烦，又是有点自豪地说。
这时，一个灰头土脸，扛着RPG27火箭筒的坦克兵从维多维奇身后跑了过来。
“Maya babushka! Моя бабушка!”他大喊着。
“喊你的奶奶？”卡琳娜看着他，觉得这个坦克手可能是吓得神经错乱了。
“听着，我找到一辆车一路从西边过来的，上面还有座位，同志们快撤！”坦克手指了一下不远处一辆UAZ吉普。然后，他仔细看了看两人：“啊啊，电子部队的啊，我听刚才路过的新内务部的同志说，让我带着我见到的所有电子对抗部队的人到最近的指挥部。莫罗佐夫卡县城那里。”
“新建的内务部还真能完成什么有战略意义的特别命令？我还以为那里有点脑子的人都叛变了之类的。”维多维奇有点怀疑。
“不管了，走吧！”卡琳娜决定放弃阵地。
刚才战场上的天空像是疯狂的巨大画展，而现在的斯模棱斯克郊区，也变成了身怀神力的实验派艺术家们的雕塑展示场。灰色的房屋在凌晨的阳光下照得鬼影幢幢，那些恪尽职守的路灯们发出的黄光让这一幕更加诡异。在这些废弃的楼房后面能看到黑烟升起，还有俄军的探照灯在试图搜索像裂了缝的玻璃一样的天空。
“同志啊，你刚才喊‘我奶奶’是什么意思啊？”维多维奇在吉普开了一段路之后问。他把RPK74的弹匣卸了下来，手握枪管，准备如果坦克手发疯就给他一闷棍自己开车。现在巴泰斯克的小混混打架就这么把军队扔出来的RPK74当棒槌用！
“我告诉你们，如果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车，无论是摩托，还是汽车，或者是坦克什么的，一定要在上面喷上моя бабушка！　没有人会去撞写着‘我奶奶’的车尾巴，对吗？还有坦克也是，如果上面写着‘我奶奶’，敌人看见就会想，‘它上面怎么写着”我奶奶”？我该怎么报告战绩？’他们不会对你开炮！”
坦克兵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还挺清醒的。
很快，他们碰到了一辆BMP-3和两辆T-80U组成的车队，它们的车身都刷着黑底空心红星的突击近卫部队标志。现在担任吉普司机的坦克手停下车，向ＢＭＰ炮塔上面露出头的军官挥了挥手：“他们就是从那个被打成渣的干扰排找来的，内务部同志！”
内务部军官愣了两秒，然后缩下脑袋，从后门出来，欣喜若狂地大喊：“尼克莱啊！我以为你被送到前线部队之后就没机会看到你了！”
“伏拉迪米尔·伊万诺维奇，好久不见。”尼克莱向卡琳娜介绍说：“这是我特种部队训练时的朋友，伏拉迪米尔·伊万诺维奇·普加乔夫。现在……你混到少校了？伏拉德，这是卡琳娜•留布科娃，也是少校军衔。”
“你好，少校同志……咱们好像以前在军区会议上见过？等等，你不是米沙第二的女朋友吗！”
看见卡琳娜表情有变，他赶紧补上一句：
“他也是我兄弟，不过比尼克莱稍微远一点！”
伏拉德让两人进到BMP里面，然后又让后面的T-80U把吉普车挂上，作为感谢带坦克手一路。
“我不能坐BMP吗？”坦克手觉得有点吃亏。
“军衔不够，等等吧。”伏拉德关上了BMP的门。

1月5日（时差不计），月球危海，103区基地
月球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永久性人造设施正在维持着全球很大一部分的北约通信。基地的泰斯拉电磁全波段天线分成内外两圈，内环八座，外环十二座。它们都在各司其职的发送和接收电波，输送战场信息，同时从地球磁场中提取电力。
这二十座天线看起来就像二十根教堂的尖塔一样，撑起这个有点让人匪夷所思的时代。基地的命名本身就很有问题。比如，它根本不在月球的103度经线或者纬线上，按照NASA的月球分区来说也不在103区里面。官方的解释是这个基地的开发进度处于国际联合登月计划的第1阶段第3步——它是一个成功的永久设施。但是它居住区的规模可是达到了第2阶段的水平——足足1500多人。唯一可以和它在尺寸和气势上相提并论的是俄罗斯的巨型空间站“暴风雪-10000”，这东西由数台核裂变离子引擎推进，本来要去开采氦-3，现在在L4平衡点待机。不过因为北约的飞船都在中转地球上的通信，没有什么能威胁到那艘飞船。
在去年11月开战时俄罗斯对地球轨道上卫星进行的空射弹道导弹袭击之后，全球卫星通信没有多少剩下的，现在这个基地连同30多艘美国和联合国的飞船一起，承担着全地球无线交流的信息量。本来用泰斯拉天线传递信息还是个实验中的小项目，但是突如其来的需求让这里成为了掌握地球命运的地方。各国派到月球上的科研人员倒是也非常“以大局为重”，没有发生派别斗争。
“把中转飞船的人叫回来换班吧，尼克。”基地的技术主管普拉顿博士在主控室里对着面前固定在墙上的麦克风说。
“了解了。”普拉顿身边的屏幕切换到了观察外界的摄像头画面。”你也该换班了，雨果博士正在往这边过来。”切换画面和说话的是103区的天线系统管控电脑，它以电磁天线技术的发明者，尼克拉•泰斯拉命名，但是基地的一大半人喜欢叫它“哈尔”，因为它几乎像《2001太空漫游》里的电脑一样全知全能，也在很多人心目里一样可怕。这个非线性人工智能自己对此不做评价。
“中午好！”副主管艾雷恩•雨果博士按着门铃，在门口摄像头用的屏幕里甩着还没有盘起来的辫子说。她能在二十三岁就走进这个控制室只是因为一年零几个月前NASA在地球上展开了一个目标为将毫无航天经验的民间人才送进103区的选拔工程，学校又借着机会把她所在的电子工程学本硕连读项目在纸面上修改了两三下。对她来说没什么损失。
“今天，打开系统直接进行对地攻击的申请我一个也没同意。”普拉顿告诉她，“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常规武器去把敌人揍个半死了。而且目前，没人知道一次离子攻击的辐射对土地有什么影响。”
“在7个小时前还是有几次轰击的。是阿拉斯加的人自作主张吗？”尼克提醒两人。
“我做的批准。现在世界要的是尽快结束这次大战。”艾雷恩说。
“为什么？”
“如果我们让战况进入胶着状态的话，对以后几十年的重建是很不利的。而我们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办法让他们停火，只能拉近战争的结局了，普拉顿博士。”
“好吧，现在，新搬来的邻居怎么样？”普拉顿叹了口气。
“暴风雪飞船吗？什么动作也没有。据说是里面都搬空了，宇航员们下到地球打仗去了。”

1月5日（莫斯科时区同步），L4平衡点，“暴风雪-10000”号　　
苏联设计的“暴风雪”飞船在20世纪的最后20年中一共建造了8艘，21世纪后俄罗斯又新造一艘，这些都是第一代；第二代的“暴风雪-10号”虽然也在苏联时期设计完成，88年就开始动工，但它是全球合作收尾的，只有一艘；1997年上天的第三代“暴风雪”为了显示设计者的野心，没有叫11号，而是10的二次方，100号；第四代和第五代理所应当地成为了1000和10000号。
2014年发射，但是一直没有完成的“暴风雪-10000”太空组合体可以达到一座购物中心那么大，它的体积相当于两艘巨型航空母舰，计划中能使5000人同时在太空中生活。当组合体处于旋转重力状态时，里面甚至有一个游泳池和一条立体的小河流，这在当今的太空工作环境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奢侈。但事实是，“暴风雪-10000”号是自“和平”号以来俄罗斯航天界一贯的节俭思维的结果。它的设计思想是：在一个构造中组合太阳系内太空探索的所有功能，这样虽一次性投资巨大，但从长远看还是十分经济的。更何况，它根本就是俄罗斯天然气油集团的分家优化石油公司在90年代从苏联的烂摊子中拯救出来的。
这艘飞船可以作为空间站在地球各个高度的轨道上运行，也可以方便地移动到月球轨道，甚至在行星之间作为殖民卫星做探索飞行，试验太空城市也完全可以胜任。以它那巨大的体积，等于把一个研究院搬到了太空中，就太空科学研究而言，它比西方那些数量众多但小巧玲珑的飞船具有更大的优势。有点讽刺的是，威胁着它的103区基地的相当一部分建材都在国际太空合作项目中由它作为中转站来运输，而现在环绕着地球指挥北约军队的美国中继舰队，在战前也用它来当补给站。
2017年11月，当“暴风雪-10000”号准备开始前往木星的为期三年的航行时，战争爆发了。当时它上面的一百多名乘员全都坐着“100”和“1000”号返回了地面，他们大部分是空军军官和优化石油的干部，只留下了米沙一个人和他的“毕业设计”——模拟日冕质量体观测卫星。这时“暴风雪-10000”号暴露出了它可能最严重的一个缺陷：在军事上它目标太大，虽然外表形似要塞和航天飞机的结合体，但是没有任何防御能力。这曾经被归罪于建设是国外科学家和机构对空间站的投资，认为是设计图由被西方势力收买了的科学家篡改过。但其实俄国设计者们一开始就没有预见到后来太空军事化的进程。战争爆发后，“暴风雪”只能要么进行躲避飞行要么找个没人关注的地方缩起来。
一束如游丝般的电波把飞船上唯一的乘员米沙同地球连接起来，也把那遥远世界的忧虑带给了他。他刚刚得知，莫斯科近郊的控制中心已被巡航导弹摧毁，对飞船的控制转由设在古比雪夫的第二控制中心执行。他每隔5个小时接收一份从地球传来的战争新闻，每到这时，他就想起了父亲。

1月5日，莫斯科总指挥部
俄军总司令米哈伊尔•列夫森科将军和西南方面军司令基里洛·亚当斯基将军面对着一面巨大的屏幕，上面是全俄国的形势：代表北约联军的蓝色已经在代表俄军的红色左边形成了一堵墙；支持旧势力的军队，以及旧内务部的原反恐部队用黄色表示，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亚当斯基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时不时地用烟在屏幕前比划着两三下。他想找到一个突破口，但就算专门从兜里拿出眼镜带上也怎么都找不到，列夫森科就在一边无言地看着。终于，他开口了：
“基里洛·伊万诺维奇，你来描述一下你现在思维里面的东西。”
亚当斯基刚抽完一根烟，又从盒里拿了一根。他听见问话，刚拿出来一半就放下说：“北约在白俄罗斯沦陷之后积压到斯摩棱斯克，这么压在莫斯科门口西北一线的兵力等于我们的五十个师，攻击正面有一百公里宽。我还以为他们不喜欢苏联风格的大宽度攻击呢，但是他们很擅长制造突破口。进攻的纵深记录随时等着他们营造。”　
“东线的白军呢？”列夫森科问。
“内务部的精锐部队，反恐部队什么的，再加上反对捷格加廖夫同志的第11和14集团军，二十四个师左右。现在在围攻雅罗斯拉夫，不过很慢，否则很可能会从伏尔加河顺流而下。”
“他们只是吸引火力而已！帝国主义的头头们是不会让他们抢风头的。”列夫森科笑了一下说，“从战略角度来看问题吧，基里洛·伊万诺维奇！而且他们自己也只是在试探。你认为他们用多少时间能把雅罗斯拉夫占领？”
亚当斯基收起了眼镜。
“确实是慢了一些，Mikhail Veliki。11和14集团军的兵力，加上旧内务部的巷战能力这么慢有点说不过去，米哈伊尔第一。他们不是花了很多钱更新装备，无托步枪买的就跟中国军队一样多么？”
“因为旧政府的号召力东线的几个集团军叛变，确实是在我们背后捅了一刀，但一些指挥官在心理上把这当做借口，使我们的作战方针趋向消极，这种心态必须转变！当然，应当承认，要从根本上扭转战局，莫斯科战区的力量不够，我们的最终希望寄托在你的南方军区增援的高加索集群和乌拉尔集群上。”
“我的高加索集群要完成集结，全部进入出击位置，最少也需一个星期，考虑到制空权的因素，时间可能还要长。不过我已经动员了从车臣到萨马拉所有听我说话的民兵，安全部队还有武装市民。”亚当斯基回答的有点忐忑不安，把他的烟整盒递给了列夫森科。然后他又看看列夫森科的表情，赶快澄清：“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想去买通白军的那几个师，也不是说如果你撑不住了就去我的地盘打游击，米哈伊尔第一。当然不是！”

1月5日，明斯克郊外某北约机场
刚结束巡逻任务回来的第80战斗机飞行中队队长克洛维斯•桑格列少校从他的英国空军版EA-18G“咆哮蜂”上面走了下来，摘下头盔使劲甩了甩让它充分散热。
“在二战的时候，咱们的前辈们也是这样吧？”他的僚机，同时也是中队里资历最浅的队员问。
“有挺大差别的，兄弟！”克洛维斯回答，“首先，二战的时候，我们80中队驻守在中东，地中海那里，从利比亚到希腊，再到以色列。虽说是节节败退，但是也一直在英国战斗的第一线。天气有差别啊！在那里你开着“飓风”飞起来能冻得半死，地面上你能热得半死。”
几个也是刚飞行回来或者等待出击的飞行员围了上来听他讲故事。本来克洛维斯的座机是最新型的“战斗”，在开战前马上就可以退役转业了，但是他兴头一上来就找了一个将军写介绍信，要求转到参加进攻白俄罗斯的单位。
“他们当时的通信非常的差，跟我们一样。基本上，所有敌人动向都是由希腊的游击队给我们用电话报告的。机场和飞机之间没有无线电通信，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虽然吗，现在我们的卫星系统被破坏了，但是ORH-66观测直升机还有现代的短距通信可是有效率多了。”
“我想我还记得中队重新得到80这个编号的典礼上，那些参加过不列颠空战的老兵们来参观的样子。”一个飞行员说。
“希腊空战和不列颠空战是很不同的！”克洛维斯有点恼火地说，“几乎一切情况都不一样。我的曾姥爷是当时希腊军队的陆军士兵，他告诉我，有几个星期的时间，整个希腊只有15架可以飞的英国飞机，是我们的80中队！而且伦敦的喷火战斗机的驾驶员们都是英雄，我们不是。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到我们的行动，没有多少战士们在给李•恩费尔德步枪装子弹时会想到，给他们运输弹药的船是谁护航的。我们也没有多少机会在雅典市区之类的地方给市民们展示一下，因为我们数量太少了。我们最后的一次大规模行动，就是以残留的12架飓风战斗机列队飞过雅典上空，去面对一百多架的德国战机。这就是英国式的勇气！
“当然，这种勇气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那天战斗之后，全希腊只剩下了7架能飞的北约战斗机，它们被送到克里特岛进行最后的抵抗。这里，我想让你们记住，我们当时的通信非常的差！这7架战斗机在去克里特岛之前，奉命掩护陆军的撤离船队，但是糟糕的通信让他们找不到船队的位置，还因为时机不当，因为德军的袭击牺牲了两架。
“我曾姥爷的船躲过了空袭，在5月克里特岛失守前几天见到了在希腊80中队的5架飞机里，最后的飞行员。他们都说，空地通信失败是当时英国和希腊的联军损失惨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虽然我快退役了，但是我报名来俄国作战就是不想再看到1940年的那种情况，以前陆军的后代，现在可以当当空军，来保护陆军的战友们。”
第80中队的飞行员们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使命感。有人认为，桑格列少校预知了几天以后会发生的事，这样队员们就有了违命出击掩护被围困的陆军部队的决心。

第二章　通向你们的路

1月5日，莫罗佐夫卡，俄罗斯军队前线参谋部
　虽然离开会还有些时间，一群电子战部队或者学过电子战相关知识的军官们已经聚在了前线参谋部的临时建成的会议室门口。他们有的像卡琳娜和尼克莱一样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灰头土脸，其他人虽然还没有去前线，但是看到这些战友们的样子都不寒而栗。
　很快，另外一群人也来到了会议室的门口。这些是陆军部队的前线指挥官，他们从穿着和神情上面都和技术军官们相当不同，身上都是同样的棕绿相间的野战迷彩，有人戴着苏联时代风格的毡帽，有人直接戴着头盔走进来，只是把风镜推到了脑门上。他们可没有像后方通讯员们那样被从前线逃回来的电子战军官们的惨样吓到，而是脸上都带着点兴灾乐祸的意思。
“我说，这些大学生同志们，终于看到战场是什么样子的了？”一个身上还背着弹匣包的少校说。
“喂，师长同志，从开战起我们可都是在步兵部队的第一线作战的。你跟凯德洛夫将军学一下吧！”尼克莱注意到顶嘴的人军服上有和刚才那个少校一样的黑底红星标记。不知道他是怎么有了这么大的胆子，也许是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因为战争变得焦躁了。
“你们的师把通信兵直接放在步兵部队的第一线？这算什么战术运用！”另外一个技术军官这边的人说。他身上还背着电台，看着像是空降部队来的。
“住嘴，谢苗诺夫。你在叛逃白军未遂之后还没进惩戒营就是万幸了。”亚当斯基给他的突击近卫部队重新安排了政委，而这些从警察或者后勤部门提拔来的新生干部也要参与到这场关于本来应该是关于电子战的争论中来。
“我们前线的大部分电脑最近以来经常显示不能和作战中枢系统连接，就说今天早上吧，我们部队在自己的战区正面和两翼的情况全不清楚，只接到一个命令：接敌。唉……假如能知道敌方及时的动向，投入一半的增援兵力，敌人就不会在我们的位置突破。整个战线的情况，大概都是这德性。”终于有人谈到了正事。
“我们的电脑连不上线，肯定是敌方在进行信号干扰，中断了我们的车载无线网络。EA-18G，装着太阳能板和天线的气球，什么都有可能！不过，设想中最可怕的Android和iPhone手机定位大战倒是没有出现，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是哪边弄坏了3G网络。Smartphone，Smertphone，智能手机变扑街手机。”第5集团军的一名上校说。确实，尼克莱完全没有听说前几年流行的各种GPS或者4G弹道计算软件真的发挥什么作用，即使是在北约损失的卫星被中继舰组成的舰队代替之后。
“敌人在从内部开始搞破坏！我们的战局联网系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软硬件平台上？为了省钱用LINUX，基层的机器直接用民用版WINDOWS 7，CPU是INTEL和AMD！我就不说那些已经坏掉的，从大连买来的山寨机了。这是用人家养的狗给自己看门！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可以很快掌握诸如跳频规律之类的电子战情报，同时用更多更有效的纯软件攻击加强其干扰效果。总参谋部曾经大力推广过国产操作系统，但到了下面阻力重重，你们基里洛·伊万诺维奇亲自喂出来的集团军就是一个最顽固的堡垒……”卡琳娜慷慨激昂地说。
尼克莱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抽出来，又拿出一张光盘，说：“这个问题，不要提高到政治高度吧。我这里有以前我的同学做的破解版WINDOWS 7 MK.B，是用微软内部的自用WINDOWS 7加上拆过肉的360安全桌面改出来的。只要不嫌它有点修正主义，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保密和操作速度的要求。”他把系统盘给旁边的其他技术军官们看了看。
突然，争论不休的两伙人都肃立起来，向着走廊的方向敬礼。原来是列夫森科将军来了。尼克莱赶快把电脑和系统盘收进了挎包。
“同志们，你们现在说的就是今天我们要解决的，我们在会上来讨论吧！”列夫森科将军说。
大家很快在地图前坐好了。和在门口时一样，来开会的人旗帜鲜明地用座位分成了互相怒目而视的两派。
　现在直线距离最近的技术军官和指挥官是卡琳娜和列夫森科将军，他们两人都没有入座，而是在门口窃窃私语似的说着什么。两人说完话，就分别坐到了技术人员这边的最后面和大屏幕控制面板边，变成了离得最远的人。
“同志们，让我们来重新换个角度感受一下这黑暗。”列夫森科关掉了大屏幕和所有光源的开关，会议室顿时漆黑一片。
“就这么一边听一边感受吧，我们要明确的是这样一点：目前，电子战是我军夺回战争主动权的关键！我们首先必须承认敌人在电子战方面的优势，甚至压倒优势，然后我们必须以我军现有的电子战软硬件条件为基础，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这套战略战术的目的，是要在短时间内，使我军和北约在电子战方面形成某种力量上的平衡。也许大家认为这不可能：我军上世纪末以来的战争理论，主要是基于局部有限战争的。我和亚当斯基打了太多的顺风仗，对目前在军事上如此强大的敌人的全面进攻，确实研究得不够。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我们必须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思维，下面我要介绍的新型电子战战略，就可以看做这种思维的结果。”
“我们要达到的是逆向对等吧，要瞎两边一块瞎？”尼克莱飞快地抢了一句话，然后拼命地想把这句话咽下去。
“这位同志说的很好，思维方向不错！”列夫森科不但没有发火，反而称赞了尼克莱。”在一个月以前，我们使用空射弹道导弹和反卫星火箭进行的对于北约通信卫星的攻击，其实就是一种得到逆向平衡，或者说共享弱点的方式。我们应该记住，是北约，而不是我们俄罗斯人什么事都要依靠技术优势！他们可是被科技给惯坏了，实际上没有什么打硬仗的意志！”列夫森科将军肯定不知道，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机场上，有个北约飞行员对他的这种评论很有意见。
　尼克莱开始笑了起来：“这就是所谓的‘把智商降到一个水平，再用经验……’”
“虽然说的有点难听，但是，现在这就是打败北约的办法。”
现在所有人都在黑暗中肃静地听着将军。
“我们的秘密武器，是由刚才的卡琳娜•留布科娃同志和她的研究小组开发出来的陆基EMP全频率干扰站，它的代号是洪水。它的大小可以装入一辆装甲车，能同时发出3KHZ到30GHZ的强烈的电磁干扰波，覆盖了除毫米波之外的所有电磁通讯波段。知道吗，同志们？”列夫森科苦笑了一下，“这种武器在西伯利亚某基地进行的第一次试验就给我们军区惹来了一屁股官司：附近那座城市的电磁波通讯全部中断，电视机和收音机都收不到信号，对银行和股市的影响更是灾难性的，地方上把造成的损失说成了天文数字。我们烧坏了多少山寨机啊！甚至呢，还有人发誓在那天看到北极光了！”
听众们都小声地笑了起来。
“‘洪水’的灵感来自于电磁炸弹，原理就是通过高爆炸药连续起爆，在一次性线圈中产生强烈的电磁脉冲。所以当时我们试原型“洪水”的时候，它工作起来简直就像火箭发动机一样，产生的噪音足够震破附近的窗玻璃，这就决定了它只能遥控操作，而就算距机器有二三千米，我们的操作人员还得穿上防微波辐射的防护服。那时候‘洪水’在总装备部和总参的电子战指挥机构引起了很大的争论，大部分的人认为它没什么实战价值，在有限战场上使用它，就如同在巷战中使用核武器，对敌我的杀伤力都一样大。不过呢，现在就是使用洪水系统的最好时机。”
“光荣！Srava！”有突击近卫部队的人趁着谁也找不到自己就放声大喊，半秒钟后真的有几个兄弟跟着他一起欢呼起来。
确实，这就是引领俄军走向胜利的最好办法。列夫森科打开了灯，几秒钟后大屏幕上出现了洪水系统的设计图。尼克莱对着卡琳娜肃然起敬，但是在他正思考具体的恭维台词的时候，突然有人走进了会议室，和列夫森科说要找尼克莱。
　来的人是普加乔夫，他声称有新内务部的命令要给尼克莱。
“听着，兄弟，这任务估计只有你是合适人选。”普加乔夫又把尼克莱带到了刚才那辆BMP里面，然后告诉司机要去古比雪夫的宇航控制中心。
“你该感谢你的头发，尼克莱！你现在有个万里挑一的职位，是潜入月球的美军基地！”普加乔夫关上了一切车门之后对尼克莱说。
“什么意思？我去月球？”
“正是这样。新内务部的特种作战专家们想出来了一个消灭北约电磁优势的办法，直接干掉他们的第103区基地！”
“为什么不找你？”尼克莱半信半疑。
“尼克莱·斯洛波蒂奇。其实吗，咱们两个当初参加的训练，就是给在宇宙中进行特种作战做的准备。就是因为这个项目你才得到了奖学金。这次潜入要找的可是一个足够西方化的人，这得归功于你的发型，你被抽中了！亚历山大太著名了，我的话……你看，我的头发让人专门保卫一周，等它长成合适的样子，好像很过意不去吧？”　说着，普加乔夫递给尼克莱一沓又一沓文件。”首先，尼克莱，我们会把你发射到轨道上，然后和暴风雪空间站会合，在那里你会得到混进月球基地用的身份之类的东西。到宇航中心之后再说具体怎么做。”
一路上，尼克莱一边看着103区的资料一边暗暗地对现在战争的走向不寒而栗。他有不知所以但是非常明确的直觉，虽然自己要进入太空，但是很快世界就要倒退到宇航时代之前了，说不定还会倒退更多。

1月5日，维尔纽斯，北约前线指挥部司令办公室
北约军队总司令米莱斯基将军看上去要比他的对手列夫森科放松很多，无忧无虑。他被塑造成一个典型的军事家，对战术战略层面上的指挥都深有造诣，而且个人生活作风也相当优良。但是，他和他儿子的关系相当差，以至于这个儿子被挖苦他的人称为现在战局里唯一能让米莱斯基作出战略失误的事。
“您儿子从奥马哈，战略空军指挥部来了电子信息，长官。”他的通信员报告说，“信息有点不礼貌，我就不念了。”
“没关系，我不挑剔。”将军盼望着自己给空军做技术外包服务的儿子能赞同自己。
“他说，如果你能把这场战争打赢，他就告诉你他把他的‘药’藏在家里什么地方了。”通信员还是没有把信上面带着的脏字带上，“好像他不信我们能胜利似的。”
米莱斯基叹了口气，在这之前他还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磕药。现在这小子还用了战略空军指挥部宝贵的泰斯拉通信系统来打击自己！
“还有呢，将军，有俄国记者要问你，作为美国的俄国移民后代，攻打俄罗斯时有没有良心谴责？”看来精神打击是一个接一个。
“告诉他，我和亚当斯基应该是隔着多少多少代的亲戚，跟他继承了差不多的暴力基因。否则——我怎么就不是和平主义者呢！”

1月5日，古比雪夫宇航中心
尼克莱万万没有想到，接到临时调任的通知之后，接着的真的就是今天飞往月球的命令。他在宇航中心接到了米哈伊尔•列夫森科第二的远程通信。他想，接下来他的长官就从老列夫森科变成他的儿子了。
“很高兴见到你，维多维奇同志。我听说你不光是特种作战的专家，你也对电磁技术有些研究？”
“是的，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这个任务我会不遗余力的完成。”尼克莱尽量毕恭毕敬地说。他几乎完全不了解小列夫森科。不像他亲自认识的总统儿子亚历山大，米沙没上军队大学，没有参军，尼克莱只知道他在战争前是个物理学家。”既然我曾经是军官学院的一员，我会尽我的职责，把电磁学的知识用来为我们的胜利服务。”
“……谢谢，维多维奇同志。是啊，科学应该为我们的胜利服务。”不知道为什么，米沙一开始说话时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信号问题。尼克莱还觉得，米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米沙清了一下嗓子，又说：“现在我来说一下我们的任务吧。趁着洪水系统造成的电磁混乱吸引走美国轨道舰队，空军的同志们会把你发射到轨道上。接下来我的飞船会和你会合。你会去月球，潜入北约的基地。你的电磁学知识会派上用场的。在收到命令之前尽可能想办法收集天线工作方式和北约军队调动的情报，我会用“暴风雪”来接收，再发给地面上的同志们。”
尼克莱听着这些近乎疯狂的任务目标并不害怕。因为他感到这任务可以让他更接近尼克拉•泰斯拉，他充满神秘感的“老乡”和他的科学遗产，而且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神秘力量鼓动着他，像是来自远方或者未来的呼唤。
“明白了，列夫森科同志。”
“月球上的那些美国人，一定是一些缺乏美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米沙说起了和任务无关的话题。”他们把月球变成了兵器，地球的磁场变成了弹药，对宇宙和自然的内在美有深刻感觉的人，是不会去进行战争的。更不用说这样的煮鹤焚琴……”
“非常正确，首长。”但是，尼克莱私下却对103区的研究和它的巨大力量更有兴趣了。
在尼克莱之后，又来了一个看上去很重要的人物。新内务部的人看到他后，把尼克莱带走了，让来者到主控室去和“暴风雪”通话。尼克莱在出门前突然发现，那人正是当时反恐部队学校里的前辈，现在捷格加廖夫总统的儿子亚历山大。
现在，俄罗斯的总统和总司令的儿子“面对面”地在宇航中心里见面了。亚历山大和米沙从本质上来说是相当不同的人，但是他们现在要为改变战局而合作。比如说，一般男孩子喜欢的东西米沙一点兴趣都没有。弗拉迪斯拉夫·阿查洛夫将军下台几年之后，本来受他提拔的老列夫森科和当时是空降兵参谋长的捷格加廖夫都在莫斯科重新奋斗，还是隔壁邻居。米沙第一次听见枪响就是因为捷格加廖夫家的小胖子亚历山大偷拿爷爷参加卫国战争时的TT33手枪玩——结果走火把大腿打穿了。参谋部那些将军们的男孩子们，如果能让爸爸领着到部队的靶场上打一次枪，就是得到最高的奖赏了。但男孩子对武器的这种天生的依恋在米沙身上丝毫没有出现，从这点上来说他确实不像男孩子，但他也确实没有对亚历山大等等男性建立起任何浪漫关系。
米哈伊尔第一对此很不安，他几乎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身为直男却对武器无动于衷，以至于后来他做出了一件至今想起来仍让他很不好意思的事：有一次，他把自己在东德刚升上少校时自己的将军赠送的马卡洛夫PMM式手枪悄悄放到了儿子的书桌上。放学回来后不久，米沙就拿着枪从他的小房间中出来，他像给人递剪刀那样，小心地握着枪管，他把枪轻轻地放到父亲面前，认真又有点惊恐地说：“爸，以后别把这东西乱放。”
在小时候，亚历山大有一次给米沙显摆过自己的宝贝，那是从特种部队装备部要到的一把用真枪的多余零件制作的VSS消音步枪的模型，还告诉他这上面的瞄准镜就是真的PSO-1型。米沙一下来了兴趣，把VSS借回了家，不是干别的，而是晚上用PSO瞄准镜看起了落日……这导致本来生活就比较拮据的列夫森科带他上了不能报销的专门眼科医院，然后又在家陪了他相当长时间。老捷格加廖夫也一直因此感到过意不去，经常帮助列夫森科家。
“米沙，我们说说第二个计划吧，你从科学角度上提出的建议是什么？”
“第二个计划，我们放弃它吧。我刚才还在谴责103区的人，但是我很害怕为了求生，这个计划是比他们做的事更人神共愤的。”米沙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没有关系，米沙。俄罗斯需要所有求生方法。”
“好吧。你知道，我们现在对恒星的研究，要比对地球的研究透彻的多，太阳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巨大等离子体，是不是？只用数量目不多的几个优美的方程式就能精确地描述这一切，用这些方程式建造的数学模型能极其精确地预言恒星的一切行为。甚至我们对自己星球上大气层的数学模型，精确度都要比它低几个数量级。”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让米沙继续说下去。
“2015年，美国发射了一颗磁场人工连接观察卫星MMS，记得吗？我和莫斯科大学的团队参加了它的设计和数据分析工作。它不绕地球而绕太阳飞行。太阳是一个极其精细和敏感的能量平衡系统，如果计算得当，一个微小的扰动就能在太阳表面和相当的深度产生连锁反应，这种反应扩散开来，使其局部平衡被打破。然后，日冕质量体就会从太阳表面喷出来。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最近的记载是在1972年8月初，在太阳表面一个很小的区域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发，这次爆发引起了对地球产生巨大影响的一次电波风暴，飞机和轮船上的罗盘指针胡乱跳动，远距离无线电通讯中断，在北极地区，夜空中闪动着眩目的红光，在乡村，电灯时亮时灭，如同处于雷暴的中心，这种效应在当时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当时所有人都想不到，现在它会有什么意义。咱们在2003年体验过的那次跟它没法比，不过当时的电离层状况已经足够能压低民用飞机的安全飞行高度。
“自从那颗卫星上天的这两年里，我们用计算已经知道了如何去人为制造一次全球，至少是北半球范围的电磁混乱。我们可以用模拟太阳电磁波风暴的方式，用人造电磁武器猛烈扰乱对于短波通讯十分重要的电离层，从而改变电离层的性质。在这种扰动发生时，地球表面除毫米波外的绝大部分无线电通讯都会中断。简单来说，我在上天之前做的研究，正好计算出了在高空的电离层制造出人造电波风暴的方法。不过这么说来，我也是把地球的磁场当成弹药了……”
这时，列夫森科将军已经站在亚历山大身后了，向他的儿子招了招手，大气地说：“我得承认，知识真的就是力量！”
米沙听到了赞赏并没有高兴起来：“我希望我的思想还没变。现在，地球上的战火让人们不能感受到和平的可贵，太空中星星的美好。而且，我看着飞船上其他人返回地球，我觉得我要为俄罗斯出一份力。像刚才的维多维奇同志那样。我希望，他能帮我们扭转战局，让我们不用使用这最后一招。”
“米沙，现在的战况已经好转不少了。你知道，卡琳娜·留布科娃的‘洪水’，解了我们燃眉之急。多亏了她。多亏了你告诉她的那些知识。”
“列夫森科将军，我就把米沙的计划叫做泄洪作战好了。以备不时之需，我会把它报告给总参谋部。”亚历山大说，脸上的兴奋可以在外层空间——的屏幕上看得见：“为了科学！”
这时，列夫森科注意到了米沙听到卡琳娜时脸上的表情，又想起了米沙最早认识卡琳娜的那次演习。那是五年来全俄罗斯最大的演习，非常有苏联的风貌。上午进行的项目是凯德洛夫将军指挥一个装甲师进攻一个高地，米沙同一群地方官员一起坐在观摩台的北侧。这次观摩台的位置虽在安全距离上，但应那些用鬼知道什么途径升上来的地方官员的要求，比过去大大靠前了。一架由亚历山大驾驶的Tu-95MS轰炸机掠过高地上空，一枚云爆弹落下，一座标着“敌人阵地”的山头变成一个喷发的火山口——他现在突然想起来，三个月前开战的导火索是文尼查的天然气管道枢纽在锁定之后被欧盟暴力破解，然后也是一架Tu-95MS轰炸机用相同型号的炸弹把整个城市掀翻了——这时，那群地方官员才明白真实战场同电影里的区别，比起格罗兹尼，这才是炼狱。终于听不见有事没事乱喊的“光荣”了！在那地动山摇的巨响中，他们全都用双臂抱住脑袋伏在桌子上，有几位女士甚至尖叫着住桌子下钻。但他看到，那里只有米沙一个人仍直直坐着，仍是那付冷漠的表情，静静地无动于衷有看着那座可怕的火山，任爆炸的火光在他的墨镜中狂闪。

1月6日，斯摩棱斯克附近空中
“机械妖精-01，呼叫基地！重复，这里是机械妖精-01，基地收到请回复！所有友军单位，收到请回复，有人回答就行！”克洛维斯孤单的EA-18G飞行在荒凉的大地上，像是上帝发怒之后被派来检查不信教者是不是足够畏惧的天使。现在，他感到了几十年前在希腊的那些皇家空军飞行员的孤独，不光因为孤身一人，也是因为失去了以前因为通信系统知道友军近在咫尺的那种安全感，他还有了那种他最害怕的不能帮助战友的无力感。本来EA-18G的通信系统相当不错，可以抵抗各种干扰，但问题是没有人和他连接。
　终于，他看到了附近天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靠近跟踪了一段，他确认这是一架美国空军的F-15SE。当他飞近之后，那架F-15SE竟然调过头来，向他发射了一枚导弹，不过幸亏因为无法锁定而打空了。
“喂喂！我是友军啊！”克洛维斯向F-15SE大喊。那飞机上的无线电竟然也能使用，美国飞行员连连道歉。
“我们回基地吧，现在躲起来比较好！”克洛维斯建议。
“飞机上的导航系统已经没法用了啊！”
“用以前的办法，肉眼去找吧。”克洛维斯又想到了他的曾姥爷，但是坚信这次在同样信息不通的战场上，现在的80中队会做得更好。
　突然，一架造型奇特的战机向他们两架冲来。”终结者！”美国飞行员大叫起来。原来是一架罕见的Su-47M前掠翼战斗机，它在军事爱好者们口中的外号是”终结者”。　这可是一种以性能不稳定而闻名的珍贵战机，本来为了安全起见大概三十架量产机应该和原型机一样在博物馆里呆着，因为俄罗斯空军飞机短缺而被拉上了战场。现在两人能遇上一架，驾驶员应该要么是水平比那些开Su-50“猛禽斯基”的王牌们还要高的人，要么是临时配发飞机的志愿兵炮灰。但是，Su-47M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是靠近了他们一下就飞走了。
Su-47M的飞行员基辅列夫上尉正想理清一下今天早上出了什么事。首先，他看到了一架孤单的ORH-66B“科曼奇哨兵”观测直升机长时间悬停在离俄军阵地很近的地方，既不发起攻击也不呼叫火力支援，更像是因为系统故障，里面的操作员在反复操作而浪费时间。俄军的防空导弹对这些近在眼前的敌人也无可奈何，因为导弹根本没法锁定目标。刚才他又看到了美国战机向英国战机开火，都相当不可思议，还不用说他自己的通讯失灵。
基辅列夫像克洛维斯一样，想赶快回到机场去，他并不想偷袭落单的美军战斗机。他不是那种追名逐利，想尽量增加自己击落数的人。他根本不习惯驾驶挂上导弹之后的Su-47M，因为他从十几岁起就是一个试飞员，在原型Su-47还被叫做S-37的时候开始驾驶运动飞机了。基辅列夫的飞行经验除了试验新型机就是去航展做特技表演。不过，在新总统上台时亚当斯基亲自找到了他，说要把他打造成新时代的英雄。
以前，他妈妈曾经抱怨过试飞员的工作太危险，他说：“没关系的，出空难事故自己掉下来的飞机可比被击落的战斗机少的多！”
他并不希望自己因为击落数出名，有些过时地认为飞行员们都应该站在一条战线上，像运动员和宇航员们那样，为人类和航空技术的进步而战。
现在，人类在太空建立起了军事基地，宇航员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国界地相处吗？基辅列夫已经不问问题了，不过他应该问尼克莱，他会在宇宙中回答的。

第三章　超越常规的世界

1月6日，俄罗斯南部萨马拉上空，AN-124货舱里
尼克莱正坐在仿佛铸模一样的、虽然合身、但是没有任何活动余地的太空舱里。说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太空舱里有点不合适，因为第一他还在大气层里；第二这太空舱其实只是一枚空射弹道导弹的一个临时改装的零件，之前并没做过任何实验，这东西能载人上天只有理论基础。
他终于体验了一下比米沙第二更孤独的感觉，看不到任何风景，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聊天——舱门已经提前封上了，机舱里面也没有内部通信线路。因为An-124的通信系统要优先保证和护航的Su-50中队以及负责搜集数据的Tu-95的联系。
　终于，尼克莱听到机尾舱门打开的巨响顺着火箭和太空舱的舱壁传来，接着就是固定装置松开的声音。火箭顺着货舱里的轨道，拖着彩色的减速伞滑出了舱门。
护航的Su-50中队纷纷降低高度散开，巨大的AN-124和TU-95则一边各自向左和向右侧身转向，一边小心翼翼地躲着那些和它们比起来就像小鸡一样的Su-50机群。
再过了十几秒，危险距离内已经没有飞机之后，火箭上面的减速伞被爆炸螺栓弹了开来，随后就点火，笔直地向预定轨道飞去。

1月6日，北约前线指挥部，司令办公室
“报告将军，从今天凌晨起，我们在多处战线遇到了强烈的电子干扰，有很多处阵地根本无法进行无线电联络。”
米莱斯基听到战场上的困难，反而松了口气，因为通信不畅通正好可以让他那个吃干饭不干事的儿子有点正事做，少来专门发信息烦他。
“俄军的干扰有什么特征？”
“目前来看，这种干扰没有任何规律，像是覆盖了所有波段一样。”
“让部队用灯语信号或者激光天线来联系。”米莱斯基命令，“尽快找出是什么在干扰。”
这时，办公室里走进来一名身上还背着SCAR-H突击步枪的英国特种兵，米莱斯基认出他是这次战争中指挥部联合特种部队的昆廷•阿蒙森中校。这人作风一向严谨，不过现在从近距离看起来好像有些木然。昆廷敬了个礼，说：
“我来说一下自己亲身看到的情况。最初接触干扰时，我们从MH-6直升机上下来,追踪一支俄国新内务部的雪地战小队。我们的队员用心跳探测器和热能瞄准镜搜索敌人,但是在一片好像带着静电的树林里走了一段路之后，我们的心跳探测器屏幕全都花掉了，热能瞄准镜也不能用了｡”
“热能瞄准镜并不算通信设备啊？”米莱斯基觉得昆廷对干扰的描述有些矛盾。另外相当奇怪的就是，他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平淡和书面化。就算作为潜入和搜索作战的专家习惯保持沉着冷静，现在他可是在报告新发现的同时抱怨碰见新的复杂战况，结果一点不兴奋也不愤慨。
“先听我说，将军。我们决定就地建立防御阵地现场检修一下，结果发现那些瞄准镜什么的其实都烧坏了。最后，只能冒着被全灭的危险用发烟信号弹叫来直升机把我们接走，但那直升机的电子系统也照样在共振。回到基地之后我们听说有一架ORH-66的LiDAR光波索敌系统像我们的热能瞄准镜一样烧掉了，全身的电子零件都没剩下几个能用的。”
现在米莱斯基明白了列夫森科的战略：虽然这种干扰毫无欺骗性可言，但可以看作相当有效的心理战。昆廷·阿蒙森已经在刚才这么一场战斗之后被心理压力变得内心空虚了。“那么，这就不是干扰，而是功率很大的电磁波发射机做出来的硬杀。”
“我听说，在雷达屏幕上，只要雷达朝向到俄国阵地的方向，就是只要朝向东边，屏幕就会变得像下大雪一样全是白点，像暴风雪那样。我们的一切电波都被挡在外面。”米莱斯基的通信员插嘴补充说，算是带来一点生气。
“这种级别的干扰……能动的莫斯科啄木鸟吗？”米莱斯基想起了他在资料库里面看到的关于苏联时代的巨型相控阵雷达的资料。一台顿河级巨型雷达组也许可以造出这种效果，因为它在必要时可以通过改变发送的电波频率的方式来进行电磁压制，甚至可以用微波来攻击飞过的敌方飞机。”把去年这片地区的卫星图印出来，电子版再复制到指挥部所有电脑里。”
“将军，我觉得，可能是比雷达还要强大的……”昆廷犹疑了一下，自己也不敢下结论。
“你是说，俄国人也把泰斯拉天线带上了战场？”将军抢先说出了答案，他觉得这几乎是没法否认的了。从二战之前开始，苏联就在通过一切手段研究泰斯拉技术，而泰斯拉本人也很愿意和苏联合作，在列宁的新经济时期，他曾经作为西屋公司的企业代表在苏联进行过考察。而且，他甚至还和当时的元帅图哈切夫斯基是朋友。二战开始前，没有人知道他给过苏联和南斯拉夫那些国家多少援助。
“我们能应付得了。”昆廷一拍身上的SCAR-H，但是语气没有让将军得到信心，“特种作战指挥部预想过这种情况。”
“很好！我会让普通部队尽可能地给你们援助，你们可以优先使用一切载具和补给。现在把找出俄国的泰斯拉天线作为最重要的目标！”

1月6日，地球轨道
装着尼克莱的太空舱像一颗白色的蚕豆一样漂浮在黑水一样的太空中。旁边时不时地飘来像纸屑一样的碎片，都是原来北约卫星的残骸。这些卫星碎片在前两个月里已经互相撞击得足够小，飘得足够分散，对尼克莱造不成威胁了。
现在从理论上来说是美国宇宙军加倍手忙脚乱的时间，就算有几艘信号中转舰能路过他，估计也没有谁有工夫来怀疑这个太空舱。但是，巨大的“暴风雪”呢？
尼克莱能想象到“暴风雪”宇航计划的第5代产物，“暴风雪-10000”号正从L4的藏身之处向他赶来的壮观景象。不过他不知道它能用多长时间赶到，因为新内务部的同志们也没有计算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尼克莱感到太空舱被固定住了。然后，固定在他面前的通信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的米沙敬了个军礼。
“尼克莱·斯洛波蒂奇，欢迎啊！”米沙说完，舱门就被机械臂打开了。
“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我们尽快完成准备吧，想混进你邻居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尼克莱一边伸直上半身一边对着通信屏幕边的话筒说。他挡住摄像头，使劲地活动了一下全身的关节，“对了，她叫卡琳娜·留布科娃是吧？我看见过她一回，她现在很安全，也没人跟你抢。”
米沙很快就用走廊里的滑动扶手“飘”到了收容太空舱的机库。这只是飞船上面三个机库之一，足够装下一艘美国宇宙军的信号中继舰，或者一架第一代的“暴风雪”航天飞机。不过，现在机库显得非常的空旷，里面只有两个人和刚才的弹头。在最初地面上设计时为了方便建造，所有的补给和修理设备都设计成了发射到太空后再进行组装的模块。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机库里的机械臂，是从别的机库里挪用过来的。
他们坐电梯到了飞船里原来外国宇航员专用的居住区，去拿伪装用的103区蓝色制服和白色舱外服。在月球，尼克莱有了自己的房间，还有基地正规的芯片识别卡，上面伪造了相当高级别的权限。现在尼克莱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东欧联合航天计划的一名塞尔维亚电子技术专家，他的名字和一切生理特征都没有变，还多了不少伪造的学历。
“真没想到，在纸面上一下就回到巴尔干半岛了。”
“听我说，在月球基地里虽然只有一千多人，但是人们其实很容易忘掉你是谁，也很容易把你当成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这是在战前我去那里参观时发现的。”
“我同意。在我离开警校去上大学的时候，就那么四节课，跟我一起的100多个人经常忘掉谁是谁，新来的人倒是觉得眼熟。”　
“对了，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我们是靠内应争取到的机会吧？”
“基地里的一部分人有些倾向我们，我和他们秘密地联系过，可以给你提供掩护。我会给你他们的资料。你的身份卡我和线人用相同型号的机器各做了一张，他那边试了一下完全没问题。”
尼克莱想象着在月球上面如何与人们保持友好，混得足够好同时不露出任何破绽。他也不知道，应该在非常有限的时间里选择去完成哪个任务目标。破坏103区，还是把它变成俄军的工具？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船上的图书馆是装满的吧，你有什么好书推荐一下，让我带着看看？不用多好，战争开始之后这三个月我可什么书都没看过。”
“嗯……《邓诗阳老板教你广东菜》？这个看着比较有生活气息。”
“太棒了！”
换完了衣服，拿完了证件和菜谱，米沙把尼克莱领到了另外一个机库。”这是北约规格的逃生舱，你坐着它接近月球基地之后要自己去找检修入口来进入内部的通道。检修口都带有气密门和门口的气密隔间，你进去之后会自动调节气压到正常水平，然后吗，你就要在走廊里找到自己的房间，接下来就是你自己来见机行事了。祝你好运，尼克莱·斯洛波蒂奇！”
“С нами Бог！我们在太空，也祈求一下上帝比较好，这里应该是他的地盘。”尼克莱拍了三下逃生舱的舱门说。
“说的没错。С нами Бог！”
“暴风雪-10000”号向月球驶去，在离月球表面还剩几千米的时候停了下来，用机腹对准了月球表面，放出了这个“城市”在两个月里的唯一一位客人。

1月6日，莫斯科地下掩体
捷格加廖夫总统正等待着从前线指挥部的列夫森科那里报告的战况。在他的身边，门捷列夫副总统正在一边焦急的转圈一边试着打通前线指挥部的电话。
“会出什么情况吗？怎么还不接电话！”门捷列夫对着电话听筒小声地说。
“谁知道呢，也许是把给通信线路的供电转给其他的东西了吧。”捷格加廖夫听见之后，漠不经心地说。
终于，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人是亚当斯基，他丝毫不理门捷列夫，说的第一句话反而是：“我要找总统同志！捷格！”
门捷列夫直接按下了电话上的免提键：“好吧。”
“恭喜了，捷格！现在，我们的终极作战计划，泄洪行动，就是你的儿子设计的！”他能想象到亚当斯基在一手举着话筒一手挥舞着眼镜。
亚当斯基虽然可以说是军队的第二号人物，在全国的影响力也算数一数二，但是真正以姓相称的朋友只有列夫森科和捷格加廖夫两个人。前者提拔了他，后者被他提拔过。亚当斯基本来在车臣战争时只是一个后勤军官，碰巧抓住机会胁迫旅长做了那么一次扭转败势的突击行动，就在一般士兵和平民眼中变成了英雄。但是之后的二十多年来其他高级军官和地方领导都是这样评价他的：怎么这个吃公粮的社会青年就是长不大呢？而等他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开始拥护捷格加廖夫之后，恶名更是只增不减——阿查洛夫的跟屁虫，骗子亚当斯基，眼镜只戴镜框的家伙，犹大·亚当斯基，土财主亚当斯基，山寨版的沙马诺夫等等等等。不过，这两个一路共事的兄弟从来没有变。
“米沙第一呢？”捷格加廖夫不管亚当斯基拍马屁，“把他叫过来！”
“报告总统同志，我们已经投入了新型兵器，洪水式电磁干扰站，现在我军正在干扰的掩护下逐步反扑。”列夫森科报告说，声音一听就没有亚当斯基那么多的激情，也没有原来作为老朋友的亲近感。
“米沙第一，电磁干扰对己方有什么影响？”
“有害影响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军通信系统和战场联网系统现在出现的问题，基本上在前几天敌人干扰下都出现过。”
“那么我们的各支部队之间该怎么联系呢？”捷格加廖夫问。
“用有线电话，要不然就用传令兵，总统同志。”列夫森科挂掉了电话。

1月7日，西线某北约机场
“这是为什么！我们竟然没有命令不能起飞？你们难道以为我们什么事都真的特别依赖机场指挥吗？”克洛维斯一手抓着电话听筒，另外一支手使劲地拍着墙，“不要以为，我们用不了雷达，部队用不上我们EA-18G的电子支援，我们一个中队的飞机就成废铁了！”现在整个机场接到了保存实力的命令，不允许任何除了无人侦察机以外的固定翼飞机起飞。
飞行管制塔那边的人直接挂了电话。毕竟现在一片大乱，谁会去管一个乱提要求的中队长呢？
　克洛维斯找到了临时驻守机场的一支美国特种部队的军需官：“兄弟，现在我们的陆军，打得怎么样啊？”
“没有了无人机和‘移动茅房’小型战术导弹的掩护，现在要对付负隅顽抗的敌人和比较密集的装甲部队就有些麻烦了。”特种兵的军需官说，“现在只能叫我们的人去干炸碉堡之类的脏活累活了。”
“你们有多余的武器什么的吗？手枪就行。我觉得，要是情况再坏一点，我们飞行员们就得自己拿起武器上战场了。”
“自己在我们的装备里挑吧，反正都是友军，我不在乎规定什么的。”
克洛维斯最后选了一把MK45式手枪，它在装备库里只是备用品。不过克洛维斯很喜欢，它能给他一种坚定的感觉，因为这把枪和他一样有力气却没有地方用。

1月8日，月球表面103区基地
确实，在一个比较小的社会中，人们并不容易记住或者认出，什么人是新来的，什么人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只是没有怎么交流过。只用一天多一点的时间，尼克莱就已经和103区的普通科学家和居住体验者们混得很熟了。基地里的监控摄像头并没有脸部扫描功能，不过他认为就算有，也肯定会被支援他的几个俄国科学家黑掉——他们都声称是相当支持捷格加廖夫的，但因为月球上有警卫队看守才不能抢走中继飞船跑到“暴风雪-10000”上面去。不过，这帮人总是在把他介绍给别人的时候说他是塞尔维亚人，而不是克罗地亚人。他自己对此的意见不大，因为在103区的资料库里他的“官方”身份就写的是塞尔维亚人，他虽然在杜布罗夫尼克出生但不是乌斯塔沙主义者。
他新认识的各国科学家，无论在什么领域，从电子技术到理论物理，都会和他探讨各种问题。确实，103区这个地方在很多方面气氛就像一所大学一样。
“我们去射击场练练手吧！”一个俄罗斯内应在他看菜谱的时候建议。
“不用那么着急，我们不一定只有一种途径可以取胜。”
“还是去吧，你应该多了解一下武器的用法什么的。”俄国内应还是拉着尼克莱去了射击场。
尼克莱在地球出发前领到的武器是一把经过改装的“野牛”冲锋枪和一把PSS气密手枪。他知道103区基地里有美国专门建立的特种部队，月球陆战队Lunar Corps保卫。从已知的情报来看，月球陆战队装备有专门进行过宇宙战改装的M27A2突击步枪以及UMP45还有TDI Vector冲锋枪，虽然口径和他挑选的装备的并不一样，但是一般来说，如果消耗完了自己的弹药需要去缴获敌人武器补充，也和任务失败没有什么区别了。
103区的射击场是这里唯一有些战争气息的地方，但是也很有限。射击场的M27A2突击步枪整齐地一排排放在架子上，由月球陆战队的队员来担任武器的使用指导。比突击步枪数量更多的UMP和Vector冲锋枪因为造型另类，比起武器来更像是工具或者试验器械，和科学家们很搭配。而且，硝烟味会被效率非常高的通风系统净化掉，火药残渣也会被回收留作他用。
“喂喂，你们两个得来看看这东西！”一个相当年轻的德国技术人员在射击场门口叫住了尼克莱他们两个，“现在在展览月球陆战队的新装备，前几天刚从地球运来的！”
在枪架旁，矗立着一个深绿色和黑色相间的巨人，原来是一套介于宇航服和中世纪甲胄之间的盔甲。
“它叫HA-UDPE，重装甲通用电动外骨骼。这是用陆军的排雷服放大再开发出来的太空盔甲！”德国人兴奋地指着那套盔甲说，“你们知道几年前，2009年的那部电影，《铜皮铁骨杀人狂》吗？电影里的警察有这装备的话，那穿自制盔甲的小子会主动下地狱的！9毫米手枪弹对这装甲不起作用，就连那家伙用的MP7的弹头也不一定能穿透它。”
“和《现代战争》里面的‘无畏战士’有点像啊。”尼克莱仔细地看了看装甲板太空服。
“就是以那种排雷服作为原型的！我说，这无敌的装甲才是GSG9应该有的装备！什么匪徒或者杀人狂都不是对手！十一二年前学校枪击案瞧不起GSG9的那个混蛋，用93R和P99能伤得了这种盔甲吗？子弹全会被弹开！这可是保护平民用的最好的装备！”德国人义愤填膺起来，“你们说，这玩意对付美国那个所谓的‘必杀推土机’怎么样？这装甲服的关节和平衡能力可以让穿着它的人爬上那辆推土机的车顶……”
尼克莱不管说得起劲的德国人，去拿了一把M27A2，走到了练习射击的移动靶轨道前。射击训练场的墙上装有电子感应装置，只有枪到了练习用的射击窗口才会打开枪上的电子扳机锁。这时的安全门还会关上防止拿枪的人从向后开火。
他想像着自己回到地球上的战场去战斗，但是不知道拿着M27A2应该把自己想象成哪一方的人，漫不经心地打光了一个弹匣就去还了枪。
“M27A2的手感比Mac Book要好吧？”一个穿着军装的，拉丁美洲长相的人拍了拍尼克莱的枪。
尼克莱想把刚才那个满怀正义感的德国人介绍给这个有点“臭味相投的”墨西哥人，但是那德国人已经不见了。
“我很早以前是墨西哥的边防警察，我们经常被贩毒集团打得抬不起头。他们光是突击步枪就有HK416和AK108，还有短管Bushmaster，甚至连迫击炮和火箭筒都有！我们的XR05质量不过关，根本就比不上。”尼克莱知道了这人是谁——他是103区警卫队里唯一的墨西哥人，也是几个小队长之一——帕布罗•格迈兹。因为参加了好几年美国与墨西哥特种部队的合作，表现优异，被招入了民间人才项目。
“万分感谢。现在月球陆战队，要装备那种装甲服是干什么用，对付外星人吗？”尼克莱趁机问关于装甲服的问题。
“外星人？现在还遇不到，还得再等个几十年几百年吧。其实呢，那是给维修天线的人用的，以前修理或者检查天线要断电，现在要24小时保证地球的联络，需要能在开机时阻挡辐射和天线散发的热量的东西。”帕布罗解释说。
虽然“还得再等个几十年几百年”这个预言虽然语气很乐观，但是这点时间听起来还是短的吓人，但是尼克莱不管外星人的威胁，更现实地计划起来如何利用这种装甲服，还有如果有敌人穿着这东西用自己的那点武器如何对付。他又问：“除了防得住辐射，这东西到底有多结实？”
“在一些关键的地方，会有可以放下的备用装甲板。关节什么的地方还有修补用的速凝胶，如果被子弹击中就会自动敷上破口。毕竟，这是可以符合军事行动的战斗标准的。”帕布罗一样一样地讲解。突然，他严肃得有点夸张地向门口敬了个礼，“雨果小姐好！”
“你好，帕布罗。装甲服都已经到位了吧？我觉得技术组的检修人员应该会用上所有的装甲服，所以现在放着展览的这套也早点送到维修工具库去吧。”艾雷恩说。
　尼克莱悄悄地想，希望这里的科学副主管会像警卫队长一样，不觉得他有什么不正常。不过，他如果要想更接近103区的核心，就得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和雨果博士混得更熟。他觉得，如果成功得到103区高层的信任的话，反而应该把那些俄国内应和地面上的新内务部抛在身后。因为这场战争和自己的关系其实不大，而且103区才是和他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的追求——泰斯拉的电磁技术距离最近的地方。尼克莱现在认为，不放弃自己的思想，只是改变阵营不算是背叛。
“好像是因为俄罗斯用了什么新武器，咱们通信部的人忙多了啊。”尼克莱装作仔细观察装甲服，不让艾雷恩看见自己的脸，插了一句。
“没错，现在对泰斯拉通信的要求突然提高了。除了要24小时开机以外，我们技术总监办公室正在给联邦通信委员会和能源部提申请，要全部解除天线的功能限制呢。”艾雷恩长出了一口气说，“那些头头们不懂泰斯拉技术。难道他们怕解除限制之后我们能搞出核爆炸不成？”
“要说那些家伙们，我都可以给他们去讲解一下。我在贝尔格莱德和莫斯科学的选修课全是和电磁学相关的。”尼克莱说的是实话，在莫斯科上课时他甚至有一点了解泰斯拉和他的电磁技术的“主场优势”。因为，泰斯拉的侄子就是南斯拉夫在二战后第一届政府的重要人物，他主导的信息部大力推广过电磁科学的研究。
“是吗？我想，也许你该来见见普拉顿博士，我们需要所有能用上的人手。”
“真的吗，我很乐意能帮上忙。虽然我必修课学的是电子技术，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机会用上了。”
“战后你的专业会很抢手啊！毕竟，地球的网络需要恢复，还有那么多的数字化系统。”
“好吧，你觉得总监什么时候会需要我过去？”
“我会用你房间里的电子通信告诉你的。”
在他们说话时，他们没有注意到，附近墙上的摄像头都纷纷自动对准了尼克莱。尼克用最大容量10张脸的增设面部识别系统记下了尼克莱的脸。

1月8日，斯摩棱斯克附近
伏拉德坐在坦克炮塔上，正用望远镜看着突击近卫部队刚放下的一座洪水干扰站。在远处，那个形似变电箱的小东西正在嗡嗡地向所有波段发送着干扰波。
“哥们，咱们换个地方吧！这地方风吹得太冷了啊！”这话是原来开车送尼克莱和卡琳娜到指挥部的那个坦克手说的。他现在和伏拉德混得挺好，还又得到了一辆新内务部的T-90M，不过是用来给伏拉德当战场出租车的。
“你懂什么？我们得坚守岗位！”
突然，干扰站上方的天空，变得有点不对劲了。像是有一条蓝色的丝带从它上面升起。伏拉德眨了眨眼睛。
他再一看，不是有光从干扰站上面发出来，而是一条光带正从天上向干扰站垂下来！
“喂喂，坦克手你来看看！”他把望远镜递给了从舱盖里伸出头的坦克手。”看看那边的天！”
“有极光吗？”
在他们身后，一架北约特种作战司令部的ORH-66C“科曼奇哨兵”观测直升机上面的观测员也在看着远处的干扰站。不过，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他没有用望远镜，用的是LiDAR光学索敌系统和新加装的电波观察设备。
　现在，原来像丝带一样的浅蓝色光带已经变宽许多，在离干扰站十几米高度的地方，一个从紫色变成粉色，中心再逐渐变成黄色的光球出现了。一两秒钟之后，光球的黄色内核突然向下拉长，冲破了粉色外壁直扑干扰站。随后就是一声比自然的炸雷还要响很多的爆炸声，“洪水”干扰站变成了一道冲天的橘黄色火柱，金属和空气都包裹着零碎的闪电在剧烈地燃烧。
　从ORH-66机载的电波监测装置的假色屏幕上来看，刚才几十秒钟里发生的一幕就像阿米巴变形虫捕食一样：一只被有机物味道吸引的微生物，打开它的外壁用内核去吞下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区别不大，只是没那么有脑子的、更小的微生物。
“我又少了个军功章！二级阿查洛夫勋章啊！”伏拉德看着火柱怒吼。
“伏拉迪米尔·伊万诺维奇，这就是不在上面写‘我奶奶’的后果！”
“通告各机，现在敌军的干扰站已经大部分被消灭，如果接下来再发现，请告知特种作战指挥部，我军需要对其进行研究！”ORH-66的观测员在确认“阿米巴变形虫”吃掉了“食物”之后，对着话筒说。

1月8日，月球103区基地主控室
“我们的天线作为武器，任务基本上完成了。从今天起，调整压制任务的优先级为最低，搜索任务为一般优先级，全力保证通信。谢谢各位！”普拉顿博士在主控室里命令。
“现在，不会有人再提意见了吧？”艾雷恩对着尼克的主屏幕笑了一下，“停掉所有名字最后带着下划线和throw的进程吧。我在编程的时候就把临时保护装置的控制系统都设计成可以随时停下的了，名字当然也尽量一目了然。”
“我们也该趁着这次维护看看，泰斯拉设想中的线圈天线真正的能力有多大了。蝴蝶从茧里头出来是从简单变得花哨，不过泰斯拉天线正好相反，一切围绕收集能量，释放能量运作。上头的零件只要是看着高端的都半点用没有。咱们地球人在103区制造了一个结构越复杂功能的局限性越多的系统，就跟盖房子的时候考虑量子物理太多而忽略了牛顿力学一样。”普拉顿一边说着，一边切断了和操作台的语音通信。“用线圈从地球的磁场里面提取电力再无线传输的方法，终于有机会验证一下了。SV和梦想实现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不是提取，是激发电力，先生。只是把地球磁场当成发电机里的磁铁来使用。用磁铁和收音机天线激发电力，同一个原理。”尼克纠正了一句，“如果您这句话是在公开场合说的，会被当成在宣扬伪科学呢。”
“谢谢提醒，尼克。不管怎么样，我对泰斯拉线圈最感兴趣的一点是，它很可能可以激发‘开关’。我没有说错吧，是激发，对不对？”
“开关吗？”尼克莱有点开玩笑地问，他很早就被邀请到了主控室来“观摩”普拉顿工作。“哪种开关？难道是时空隧道不成？”
“是世界上最小的开关。知道希格斯粒子吧？”
“这理论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也想过。”尼克莱真的决定让那几个俄罗斯内应的计划去自生自灭了，他留在这里并且投身电磁技术的研究，对全人类应该是件好事。
“也许是希格斯粒子，也许还有更小的粒子，总之，我们人类发现最小的基本粒子之后，应该可以证明这种粒子可以无损耗地转化成能量……”
普拉顿被尼克莱打断了：“因此，最小的粒子单位会是一种开关，在‘打开’的时候是存在的，‘关上’的时候就是空间，对不对？这些开关影响粒子的构造，而且按照开关理论，要制造反物质，只需把原来正物质里面几个关键的开关给拨到另外一边去，对不对？”
“我知道我不一定是第一个想到这东西的人，不过我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这个时候遇到和我观点一样的人。”普拉顿赞赏地说。
“塔瓦利什尼克莱·斯洛波蒂奇，相当不错。”刚才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兴奋的两人的尼克突然增加了音量说。主控室里的摄像头们都威胁地盯住了尼克莱。几个空闲不用的电脑屏幕上面出现了黑黄相间的警戒线。
“我们早就知道你是俄军派来潜入的间谍了。”
“好吧，我直说，我确实有俄军的背景。不过……我来这里的目标就是主动要求加入你们！”
“什么？”尼克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我根本不愿意执行我的任务。虽然我会对不住内务部的那些人，但是他们的计划本身就是错的。”
“接你进来的内应提前告诉了我们俄军有计划派人从那艘飞船上潜入103区。这几个双面间谍想把你卖个好价钱，让我们承诺在战后把飞船的控制权只交给他们。”普拉顿解释说，尽量不表现出对尼克莱万分哭笑不得的表情有任何反应，“其实我对优化石油公司内部的纠纷没什么兴趣。本来的意思是，如果揭露俄军正在对我们进行进一步的破坏这个消息，对捷格加廖夫的政府就能造成更大的外交压力让他们停战……投诚愉快！不过，现在地球上的通信好像受到了新一轮的打击，美国没有能力分出任何精力来宣传这个。”
尼克莱有点歇斯底里地左右看了看，深呼吸了两下，然后告诉自己必须释放一下精神压力了：“我就知道，发生的剧情太简单……不，应该说是超现实了。这不就是拍电影时所谓的逆真实化吗！我已经没法确定我究竟是不是这场战争的一部分。你们想想看，无论是俄军还是北约精心准备的计划都在把我向远离战场的地方推。不是米沙第二，而是我！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竟然也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事！”
“103区欢迎你！”艾雷恩等他重新深呼吸的时候说。她完全没有考虑物资转送闸门或者火箭喷口焚尸这一类被人工智能认为最为理性的选择。
“让我待在这里？不过我得编个好点的理由，因为让我继续学习通信器材开发的话，这里的条件比老家好太多了，战争结束只能赖着不走。”
“那你就顺便加入SV吧，这样就不缺关系了！”
“SV是什么的缩写？”尼克莱问。
“是‘科学家民兵——Scientists’ Vigilante’的缩写。这是一个最初由泰斯拉和他的几个助手—其中有我的祖先—建立的一个关注基础实用科学的组织。我们的目标就是推动世界的实用技术和相关的学术研究水平。”
“那么，我能冒昧地问一句，SV在这场战争里起了什么作用呢？”
“到现在你可能猜到了，103区的大部分高层都是SV的成员。”艾雷恩说，“现在我们有两派观点，犹豫不决，所以具体在这场战争里作为不大。一派比较保守，认为战后好好工作就行了；另外一派像我这样，认为战争越早结束越好，所以一直在支援地面部队的攻击。不过吗，不少人都像普拉顿博士这样骑墙啊！”
“现在我支持你。”普拉顿苦笑了一下。
“知道在二战时尼尔斯•玻尔是怎么逃出欧洲的吗？当时一直协助他的抵抗组织里面就有我们SV的人，海森堡也是故意让德国警察放水。在二战后，他就成了SV的第二任主席。甚至在二战之后，SV在冷战双方的成员们都可以约定好互相秘密传递资料，想看看自己国家不能实现或者不被批准研究的技术、方案什么的在敌人的国家能做成什么样。”艾雷恩笑了一下，“不对，对我们SV的科学家们来说世界上没有敌人，只有地球人。为了让核技术、泰斯拉技术在和平领域得到更广泛的应用，SV还派过奥本海默去苏联分享资料呢！”
“解除警报吧，尼克。”普拉顿对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已经毫无生气的摄像头说。
“了解了。”尼克肯定是不太乐意，因为它没有把说话的音量降低。

1月8日，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部
“敌人停止进攻了，你好象还是不高兴啊，亚当斯基。”列夫森科对刚从前线归来的老朋友说。
“是高兴不起来，北约的全部空中力量和电磁打击系统都在集中打击我们的干扰部队，这种打击确实是很奏效的。”亚当斯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不顾身边的一堆电子仪器，拿出了一根准备抽。
“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老列夫森科平静地说，“我们的战术在开始会使敌人手足无措，但他们总会想出对付的办法的。用于阻塞式干扰的干扰机，由于其强烈的全频道发射，很容易被探测和摧毁。好在我们已争取了相当的时间，现在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两个集群的快速集结上了。”
“情况可能比预想的严峻。没错，就是严峻。”亚当斯基说，“不过至少吗，所有人都对捷格加廖夫同志忠心耿耿，不会叛变。你昨天告诉我咱们全军已经扔进去了大概30万条人命，那么伤残，被俘的人数大概有它的10倍。我得承认陆军的物资和车辆已经见底了，有钱也买不到补充。电子战优势是我们提高交换比和回收装备最好的保护伞，要是能继续维持的话我的预备部队就可以进入预计的出击位置。突击近卫部队的重武器情况不能说达到领先水平，所以要发挥最大的战斗效率就得把战场控制得尽量传统。我说，我想起来，我们前几天是不是想了什么备用方案？”
“你是说哪种备用方案？我不是那种会跑的人。”
“同志啊，我更不是那种人！我是说，我们有没有准备像是核地雷之类的，或者什么更一了百了的东西。”
“等等，核地雷？不说别的，埋那东西要多长时间？”
“我只是打个比方！好了，我想起来我们有什么东西了。你儿子上次提的‘泄洪’作战！我去联系了！”说完，亚当斯基把烟塞回烟盒里，给列夫森科一递，就跑出了作战指挥室。
亚当斯基走后，列夫森科一筹莫展地看着电子沙盘上的前线地形，又想起了米沙。
“我的儿子……”
当时是俄罗斯选举结果公布的那天，米沙回到家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被一帮全身都是黑底空心红星标志的光头党围殴了。
“好像是那些人庆祝捷格加廖夫上台的一个活动。亚历山大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当心点，可惜晚了。”
“我听说，你是因为支持欧盟对于天然气的提案被盯上的。”
“我告诉他们天然气只是天然气，生意只是生意，用非暴力的办法就能解决了。而且，我们完全可以期待一个苏维埃的欧盟！”
老列夫森科用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对儿子说：“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你可以不说话，但以后绝不许出现类似的言行。”
“那么你们难道希望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吗？你去警告亚当斯基算了！”米沙非常想大吼一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也不该改变任何事。
后来的战争就是不可避免的，捷格加廖夫在上台后发起了内部清洗，而前总统的支持者占领了东南方向的一小片地区。在11月，俄国对欧盟宣战，直接用炸弹表示了自己对讨价还价拉的太长是什么态度。这导致了国际社会对俄罗斯全面反对，俄国国内两派带头的各种暴动和内战也纷纷暴发。然后美国直接加入了战争，北约和旧政府的联军从远东和欧洲两个方向进攻，形成了现在俄罗斯的艰苦战况。
想想这一切，现在老列夫森科几乎觉得米沙当时有可能说对了。不过，现在的米沙会不会又觉得自己在战前说错了？

1月10日，布良斯克附近，“洪水”临时操作阵地
卡琳娜手握着AK74M，和一些士兵一起守卫着装上“洪水”控制台的两层仓库。仓库几个门口垒满了沙袋，在二楼的窗户口还架起了PKM，但是面对面前这些看起来相当精锐的敌人，她不确定能守住这里多久。敌方一开始只有两架ORH-66，分别是负责观测的基本B型和搭载有一名滑翔兵的特种作战C型。那架特种型还没有放下滑翔兵，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很快，在这两架ORH-66身后又出现了大小不同的几架北约直升机，从小巧的MH-6“杀人蛋”到庞大的UH-60M“黑鹰”都一应俱全，还有OH-58D“基奥瓦”和英国的“山猫”。显然，敌人们在洪水过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井井有条，但是很可能还一样危险。
“大家准备战斗！”卡琳娜命令。
由于自己固守的位置比较靠里面，卡琳娜只能凭听到的声音想象外面的战况：直升机降低高度，引擎减慢的声音；俄军士兵们的AK74M，还有那挺PKM的密集射击声；然后是一些相对较少，但听起来更有力的北约的SCAR-H和M27A2的突兀的开火声，夹杂着闷雷一样的烟雾手雷爆炸声和烟雾散开的声音；M27A2的声音在半分钟内代替了AK74M的，再接下来，就只剩PKM在坚守阵地了。
她命令仓库里剩下的几个士兵：“同志们，我们不能让敌人得到我们‘洪水’的秘密！，把那边的那箱155毫米炮弹搬过来，搬到控制台旁边。”
士兵们照着做了。
然后，卡琳娜打开盖子，在锁上面挂上了一颗手雷。
在炮弹被放好之后，他们突然听见还在二楼扫射的PKM随着一声像是撞破玻璃的巨响和冲锋手枪的短促扫射声停下了射击。
“是滑翔兵！同志们，守住控制室！”
滑翔兵还不会对他们有太大的威胁，因为一个滑翔兵只能携带比较少的装备，而且他卸下滑翔翼还需要很长时间。但是，从门口翻越沙袋进来的突击队员们就不一样了。很快，这支俄军部队只剩下了卡琳娜一个人和一把列夫森科将军送给她的OTS33自动手枪。她给手枪装上了专用型的弹鼓，在放着操作台的房间里面准备亲自面对敌人。
不过，敌人并没有像卡琳娜想象中的那样用枪托破门而入。一颗破门炸弹，接着一颗闪光手雷的震撼直接把她震晕了。
她醒来时，OTS33手枪已经别在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冒傻气的瘦子美国兵身上了，而一名已经把SCAR-H放在地上的英国中校正扶着她。
“你们这台机器是什么东西？”一个美国军官一看见她醒了就问。
“不用急着回答。”昆廷对着不耐烦的美国人挥了挥手。
“是什么值得拼命保卫的东西吗？”那个美国人有点嘲讽地问。
“我们俄罗斯的一切，都值得我们俄军官兵拼命保卫。”
“听起来就像一百多年前的英国啊！”昆廷说，“但是你们不怕自己保卫的东西毫无价值吗？”
“只要是有命令说过，对我们来说它就是有价值的。”
“你不会害怕，在历史上，你认为有价值的，其实完全没有价值吗？”
“我从来不怕这种事。”卡琳娜又俯下身去，想找到那颗手雷。
“这肯定一点价值没有！”另外一个美国军官突然大喊，“你们会被历史粉碎！历史不粉碎，我就来粉碎！”
“为什么否定别人的价值，凯斯特上尉？”昆廷问，“你不怕那颗手雷吗，还有那箱155毫米炮弹？”
卡琳娜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绅士的英国人会发现自己的光荣弹。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把攥在手里的手雷高高地举起来，说：“我，一定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冷静下来，小姐！冷静下来！”最初那个美国指挥官显然被吓坏了，“我们更是只在尽职责！”
这时候，门外传来的报告声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报告长官，我们配备了装甲服的工兵小队已经确认3公里外的设施不是泰斯拉装置，并且已经将其无害化！”
“不用那么激动啊，小姐。”昆廷趁她注意力被吸引拿走了她的手雷，“我本来想说，希望这次战争之后，一切会有些变化吧。”不知道他是对谁说的这句话。在战后他和两军很多幸存者一样凭空得了泰斯拉恐惧症。
“那么，按老规矩处理吧！”凯斯特大喊着。
“什么老规矩？我们赶快走，不留下痕迹。”那个军官问，“这里的活人就原地留在房子里。”
“在我老家的规矩！”说着，凯斯特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折叠小刀，不是正规的战斗刀，而是更像小混混打架用的那种。
“不行！”军官喊，但是挨了凯斯特一拳，被打翻在地。
接下来，凯斯特切断了——就是用折叠刀切——“洪水”控制台的电源线，又在液晶屏幕上画蛇添足地刻了好一阵，足够他的长官爬起来又忍气吞声地走出门。如果卡琳娜有空仔细看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刻的其实是汉语，而且是一句丝毫没有恭维属性的战前流行语：“保护俄匪，人人有责。”
“这才像样，我要告诉俄国老毛子们，老子到此一战！”凯斯特和别的美国兵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你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吧，非常抱歉。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你们不准备把我抓走套话？”
“我只是有样学样，让你感受一下战场变得不像战场，性命被扔进毫无逻辑的危险里是什么感觉。就跟被洪水系统逼疯一样。你这个阵地做的不错。”
昆廷走在这群人最后面，看了卡琳娜一眼，对着她耸了耸肩，也走了。
他们登上各自的直升机，没有飞多远，就遇到了另外一队直升机。揉着脸的指挥官不耐烦地命令副驾驶：“用激光频道告诉他们，不用去看了，敌人没有泰斯拉技术，那里没有有价值的东西。”
对方只回了一句：“那里还有没有活人？”
“要活人有什么用呢？”

1月10日（十几分钟前），斯摩棱斯克附近上空
伏拉德抱着一把缴获的M240机枪坐在一架缴获的OH-58L“加长版基奥瓦”宽敞的乘客舱里，旁边还是那个原来的坦克手，现在他几乎成了伏拉德的跟班，身上带着的武器也从RPG27换成了缴获来的美制SMAW。虽然在直升机上不能用，但是拿着它，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坦克一样。
他们的直升机编队是清一色，但是长短不一的OH-58，除了缴获的OH-58D型和L型以外，还有不少是在战前内务部从美国买来自己改装的贝尔407型，不过它们外观差不多，足够撑门面。
“长官，在右前方，发现北约混编直升机群，至少有7、8架！”直升机的驾驶员报告说。
“不要开火。”伏拉德希望借助自己的直升机编队全是美制机型这一点，能蒙混过去。
“报告长官，敌机有灯语信号！”
“我自己来翻译。嗯……不用检查……没有……泰斯拉技术……任务完成……向指挥部报告。好像是刚搜查完卡琳娜·留布科娃的那个仓库？”
坦克手戳了戳伏拉德的肩膀：“问问他们，有没有留下活口？”
“肯定都杀光了。”
“问一下。如果说确实都杀光了，那么就告诉直升机飞行员们还有机枪手们开火吧，反正那样的话我们也不用去看了。”
“好吧。”伏拉德拿出了手电开始打信号。
“有……至少……一个女军官……精神错乱……仓库里可能有炸弹。”
坦克手长出了一口气。“Моя бабушка!肯定是因为有人觉得卡琳娜长得像他奶奶。”他大笑不止，伏拉德和飞行员也被带得笑了起来。
直升机编队降落在了仓库边。伏拉德身先士卒地抱着M240跳下了直升机。坦克手紧随其后，扔掉SMAW火箭筒，大叫着“Моя бабушка”冲了进去。
“又回来了？”卡琳娜无可奈何地看着降落的OH-58机群和抱着M240从上面跳下来的“美国大兵”，慢慢地捡起了一把AK74M。
“Моя бабушка”坦克手一把抱住了她。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同志？”卡琳娜一头雾水地问。
“这是很久以前我发明的暗号啊。”坦克手把她的AK74M抢了过来又扔到地上，“知道吗，同志，意思是我爱你，同志。”
卡琳娜在坦克手的怀里经过规模可观的考虑之后晕了过去。在一场战争中一个人用AK74M打死两个人非常简单，俘获两个人也不能说有多难，但连续促使两个人精神失常可以说是超现实的。而且对她自己来说，这几个小时里的一切也都太疯狂了。太疯狂了，以至于这个疯子坦克手显得非常地正常，非常地可靠。

第四章　我们还能看到地球升起吗？

1月10日，北约前线指挥部，司令办公室
“报告将军，危险已经排除，我们确认了俄军没有泰斯拉技术。”昆廷向米莱斯基报告。
“很好。现在，只要让常规地面部队按原定的进度推迟一点推进就可以了。”米莱斯基的二把手海内曼将军，在重新连接的视频网络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从美国第12步兵师的指挥部建议说。
“我认为，可以加快推进的速度了！”美国第8步兵师的师长就在办公室，他的反应还要乐观一些。
“这个状况不减慢一半就不错了。我们北约的常规部队受到的损失已经比较大了。普斯科夫地区的德军步兵和轻装甲部队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坦克和火炮损失五分之三；他们靠南边的防线暂时交给英军；伏尔加河地区，站在我们这边的俄军没有出现明显的动摇，这倒不错；只要是部署在明斯克以西的空军都因为机场在混乱中遭到炮轰和民兵的攻击不剩多少战斗力了；海内曼的部队和东欧联军现在只能在布良斯克承担防御和巡逻的任务；主要的攻击任务只能由我们美军来承担，还只是因为我们数量上比较有优势。”
“将军，现在俄军其实有准备反攻的势头。”
“但是，俄军不是也受到了很大打击吗！”第8步兵师的师长抗议说。
“这几天，趁着我们的混乱他们已经重整部队了，补上了很多损失的编制。据情报说，俄军把能开的动的T-54什么的都动员了起来。这样做都可以当作一种心理战术。你想想，那些古董坦克挂满附加装甲向我们冲来，在现在这个关头从远处第一眼看上去谁知道那是T-54还是T-90？”
“我们还是应该继续尽力进攻，米莱斯基将军！”
“继续进攻是绝对的。不过一定要谨慎。我们除了重新配置兵力，也该考虑其他方案了。”

1月10日，月球表面103区，居住区
“你很闲啊。”尼克用尼克莱房间里的广播音箱说。
“现在我没有什么所谓的任务了。我欠你们的，不欠他们的。对了，你会黑电脑吗？”
“看看！”
尼克莱的笔记本电脑突然黑屏了。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和几天前出现在普拉顿的主控室里的警戒线一样的黑黄条纹警戒线。
“你能黑到，这是因为我把电脑连上基地的局域网线了吧。我在地球你肯定黑不到。”
“以前，世界上还有无线网络的时候，我从理论上来说可是什么都能黑到的。你说说看，既然杀人是‘反人类’的暴行，一把火烧光全世界的卫星不能叫做‘反科技’呢？”
“确切的词是‘反智’。不过，以后再建立起全球的无线网络，你就可以成为电子世界的主宰了！”
“你难道想怂恿我当电子世界的主宰？”
“我只是开玩笑啊！”

1月11日，古比雪夫宇航中心
所有“泄洪作战”涉及到的部门的负责人都聚在了宇航中心。
“同志们，我保证，这个作战计划可以给我们提供完全的优势和足够的时间。”米沙向所有人讲解着他的计划和对太阳的研究，“我们要用一颗电磁炸弹来模拟太阳发出的电磁风暴。”
“那么，米哈伊尔第二，只要在电离层的高度，不论在什么地方引爆都可以吗？”有人问米沙。
“为了确保我们的胜利，最好的引爆点在加拿大的帕里群岛。那里有地磁的南极。你知道地理的北极。”
“我们已经没有弹道导弹了！”一个战略火箭军的指挥官说，“弹道导弹仓库是北约打击的重要目标，而且，远东的海军部队基本上都倒向了前总统，我们不能考虑潜艇或者战舰发射。”
“同志，为什么不考虑得广一点呢？”列夫森科一挥手，让战略火箭军的人住口，“我们还有空军。”
“空军？”战略火箭军的人又悄悄说了一句。“只会把飞机涂成黑色抢风头的家伙。”
“泄洪作战会是一次各个军种的联合行动。空军的ＴＵ－９５ＭＳ将运载电磁炸弹；轰炸机由新内务部的特种飞行员驾驶；等轰炸成功之后，就将由陆军开始对敌人的总攻！”
被亚当斯基提到的各个军种的指挥官都鼓起掌来。
“同志们，赶快去开工准备吧！”亚当斯基对着指挥官们大喊。在他身边是一台打开了视频通话，直接连到总统办公室的电脑。在屏幕上，门捷列夫正在焦急地看着，旁边是镇定得多的捷格加廖夫。
“列夫森科同志，你需要单独和你儿子说点什么吗？”捷格加廖夫从屏幕里面问。
“我有点儿要说的。现在……我们终于到了要实行你的计划的时候了。我很抱歉。”
“没关系的。现在，俄罗斯的胜利是唯一要紧的事。另外，爸爸。我想让人们对科学、对和平更珍惜。在战争结束之后，世界会反思的。所以，我也是为了长久的和平而战。亚历山大？”米沙说。
“你很正确。”老列夫森科对着屏幕敬了个礼。
“还用找我……对我驾驶Tu-95的水平不放心吗？”亚历山大对着米沙的屏幕一笑。
“我绝对信任你，亚历山大。这是你证明自己是个英雄最好的机会。你一直想当英雄不是吗？所以，你去做吧，就像你进内务部的特种部队那样。”
“谢谢了。”亚历山大也敬了个礼。

1月11日凌晨（加拿大中部时区），帕里群岛上空
巨大的TU-95MS轰炸机运载着战略级电磁炸弹，孤单的飞行在一片苍白的高空中。下面的一层白云像空中的雪原一样，轰炸机上面的一两个比较没有经验的机组人员甚至以为自己其实在低空飞行。
亚历山大计算时间之后选择在凌晨穿过北极进入加拿大上空，不光是因为在拂晓时敌方飞行员最难集中精神，还是因为按照时差估计，远在西线的北约军队推进的进程会被以光速到来的干扰电波打个措手不及。
他们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战机的拦截。这架冷战早期设计的涡桨动力轰炸机没有被发现，面对精锐的美国空军战斗机，它可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幸好，冷战时美国和加拿大用来监视北极方向的巨型雷达阵列已经被卫星代替，而卫星又全部被轨道清扫作战炸成了太空垃圾。
亚历山大突然想到，如果去轰炸德国的那些轰炸机，在刚开战时就被击落下来，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的北约士兵和平民对同仇敌忾地俄罗斯满怀怒火，那么现在北约的攻势会不会就不再那么激烈，国际社会的谴责会不会减轻一些？但是，那样的话其他的情况也会相当不同。战争没有那么激烈，还会有那么多人对捷格加廖夫和列夫森科忠心耿耿吗？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为了维持现状而战。米沙提出这个作战计划，应该也是为了维持现状而战。
“报告长官，预计到达发射位置还有5分钟整！”领航员用机内无线电告诉亚历山大。为了防住电磁炸弹可能带来的辐射和空中的低温，所有机组人员都穿上了本来为下一代宇宙飞行器设计的宇航服。全身黑色，所以头盔上理所当然的有空心的红色五角星。
“好，发动机开始减速，副驾驶准备转弯！弹舱做好准备！”
“3分钟整！”
亚历山大熟练地控制着操纵杆，将轰炸机的速度减慢了下来。现在，他只要安静地等着Tu-95到达预定位置就可以了。他深呼吸了几大口气。
“2分钟！”领航员的声音有点激动。
“不用害怕，同志！弹舱打开，电子点火系统解锁。发动机手动差速设置预备！”
“1分钟！”
亚历山大把发动机已经降到了最低速度。
“10、9、8、7、6、5、4、3、2、10！”
“发射！15秒钟后开始左侧横滚转向，同时手动调整发动机加快下降！”
TU-95MS扔下了它不符合任何安检标准的货物，然后就像潜水一样压低左侧机翼向左下方扎去。落下的电磁炸弹带着和尼克莱的火箭设计类似的减速伞，几秒钟后减速伞就脱离了，炸弹靠方位修正火箭的推进飞到了北半球磁极点的正上方，然后由一台功率更大的火箭引擎推动到达了电离层。在那里，它内部的原子点火装置启动，虽然引起的核爆炸在传统的核弹里排不上名次，但是爆炸经过炸弹中的一次性线圈放出的大量电磁波瞬间扰乱了地球的磁场。

1月11日晚些时候，阿拉斯加内陆，美军泰斯拉天线组
强烈的电磁风暴在阿拉斯加基地的泰斯拉线圈天线之间，造出了极光的效果。因为天线都是开机状态，电磁风暴造出的等离子体光球在一台台教堂尖塔一样的天线之间窜来窜去。由于泰斯拉天线本身的电波，它们不断变大，样子就像是妖魔鬼怪在嘲笑着人类的脆弱。自然的力量在台风降临或者火山爆发时比这强大得多，但这次人类负责送——祸——上门。
“赶快关上天线组的电源！”终于，基地的控制室里有人意识到了这些光怪陆离的等离子球带来的危险。
“但是，我们和前线的通信怎么办？”
“赶快关机！否则，这里会被那些光球夷为平地！”基地的主管也命令。
几个操作员赶快跑到主控室连接天线的电闸旁，一个个地关闭了各台天线的供电。
“直接关总闸，把电脑和正常生活供电也给断掉！”主管大吼着，向电闸跑去。
“但是……”
“不管那么多了，那些等离子光球可是见到带电的东西就去！”
窗外的等离子球们发出了啪啪的放电声，像是在嘲笑着操作员们的不自量力。
终于，总闸被关上了。但是，等离子球并没有消失，而是朝着几根特定的天线冲去——这些天线是负责给基地供电的、一些从地磁场里获取电力的发电天线。它们并不会因为关闭电闸而停止运作。
如果说泰斯拉天线的定点攻击像是阿米巴变形虫捕食的话，那么这些等离子体向着依然通电的天线冲去的样子，就像是食人鱼抢食。只要它们直接碰上任何一根发电天线，这几个等离子体中包含的能量，已经足够毁灭整个天线组了。操作员们只能看着自己的天线毁于一旦，主管已经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等着爆炸过后有人——应该是天堂门口的圣彼得——告诉他这个基地灰飞烟灭了。
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只有一片越来越小的、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睁开眼睛的主管看到，发电的线圈天线并没有被等离子“食人鱼”撕碎或者融化，相反，这些等离子光球正在悄悄地被天线吸收。也用动物来比喻的话，就像是几条美洲鳄鱼或者淡水公牛鲨——都是食人鱼的克星——把它们当成了点心。
“这是为什么？”有人问。
主管看着原来还凶神恶煞、现在已经变成飘带一样的等离子体，笑了起来：“发电天线竟然主动把离子态的空气中现成的能量吸收了！安装的时候，负责设计的普拉顿可没有告诉过我。现在我们得去把电闸打开！免得我们的蓄电池过载坏掉。”

1月12日更晚些时候，月球表面103区基地
“紧急状况警报，现在将中断基地内大部分的电力供应和网络连接，请不要乘坐电梯和使用电子门锁。氧气供应不会改变，请耐心等待电力恢复，谢谢。”尼克的声音在整个基地的走廊里响起。
“尼克莱，快跟我去主控室！”艾雷恩在走廊里一看到尼克莱就叫他。
“什么情况？”尼克莱马上紧张起来。
“可能是俄国又用新武器了！电梯不能用，我们走维修通道！”
两个人在半失重状态的维修通道里一路狂奔，跑到了主控室。在主控室的几排操作台上的电脑屏幕和墙上的大屏幕里，都出现了相当紊乱的假色标记地图。
“艾雷恩，今天我们探测到位于帕里群岛的地球南磁极出现了很严重的异常状况。”他们看见普拉顿时他正在操作台中间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搜索某种对照表，没有专门向两人展示描述的情况，连头也没有回。
“派出装甲服小队了吗？是不是我们的天线零件没拆干净，出了问题？或者可能是删错了程序？”
“已经派了。天线一切正常。阿拉斯加不能连接上，现在，整个地球磁场都被扰乱了。你不用怀疑，所以问题一定很严重。”
“你还知道俄军有什么秘密武器吗？不是说最近的方针就是干扰一切么？”艾雷恩问尼克莱。
“你们这几天一直在打的那种干扰站，那就已经是很秘密的秘密武器了。”尼克莱说。
“艾雷恩，我建议把咱们的天线阵本身一切正常这一点作为思考的前提。刚才已经告诉其他人这么做了。从跟阿拉斯加联系中断的那一刻看，帕里群岛当时遇到了一场相当危险的电磁风暴。然后，就是这样。”普拉顿指了指一面显示地球磁场状况的屏幕，其中整个北半球都已经被代表活动烈度最高的白色覆盖。
“那么，地球的磁场……确实是……”
“确实是被破坏了。”尼克说，“幸好近期还不会有太阳风暴之类的情况。”
“中继舰队呢？”艾雷恩回过神来，问。
“只有两艘的通信系统被烧坏，但是船身没什么问题。现在所有中继舰和乘员都安全地回到了月球表面的港口。再次和地球建立联系的时间并不能预测。”
“这个磁场变化对地球上的情况有什么影响？”
“需要考虑人类的因素。普拉顿博士？”
尼克莱不需要讲解的多清楚也能对电波风暴的破坏有个大致的了解。地图上显示的是大气层表面，从103区的屏幕上不能看出它最低可以影响到什么高度，但2003年万圣节时太阳活动带来的风暴可以作为参考。地球对粒子束、射线的保护能力会从此严重降低，太阳的“晒”以后就有新的定义了。现在地球磁场的紊乱活动过于没有规律，可能反而减轻了受灾状况——如果是有方向的扰动就会产生影响正常地轴转动的扭矩。
在这场不自然的灾害中给人类独有的因素评估损失确实麻烦。在屏幕上显示为白色的电波风暴一旦出现，没有为预防核爆设计过的硬件设备都难以承受。风暴中的带电粒子冲击任何金属物体之后，所有细长的闭合回路都会因为巨大的额外电流而短路，甚至是燃烧或者液化。北半球地面的通信网络和现代化的空中交通可以认为在那一刻毁灭，至少是停止了。
“……尼克莱，你在听吗？具体说咱们的未来，也只可能是把这一千多人全都装上暴风雪飞船送回家，放弃103区的所有研究。我作为主管的责任，到这里就剩下保证那家伙可以安全把人带到地球了。”
“还真不甘心啊……”
“这么说吧，就算是看生活水平，我们最多是回到了马可尼之前的世界。没了现代飞机，没了收音机，没了电器。”刚才和普拉顿一起查对照表的操作员说。普拉顿倒是觉得这改变后的世界可能另有雅趣：
“真的好事，应该说是每天都可以看见极光了吧……”
“马可尼之前还有泰斯拉呢！”尼克莱突然打断他，“我们可以把情况扳回去吗？”
“你说什么？尽量一次解释清楚，系统一点。”
“莫斯科大学前年曾经发射过一颗模拟日冕质量体卫星。它收集了一年的地球磁场活动情况，正好在轨道清扫作战之前被回收到了暴风雪飞船上。”尼克莱开始解释，“我的想法，核心就是泰斯拉天线系统收集和释放能量这两样最简单的工作。有没有可能以这颗卫星的观测数据作为参考，用103区的天线改变现在的地球磁场，补偿出比较正常的磁场活动？”
“听起来还真有冷战的遗风，可以一试。”尼克和普拉顿竟然做出了一样的评价。
“普拉顿博士，雨果博士，你们尽快决定出一个操作方案吧。剩下的，我负责联系米沙。”

1月13日，第聂伯河以东，北约前线阵地
米莱斯基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军队混乱的样子。他并不是漠不关心，准备脚底抹油逃走，也不是已经和俄军谈好了条件，不怕被送到西伯利亚的古拉格去劳改，只是对自己的部队能有多么好的运气比较感兴趣。如果敌人主要都是T-54呢？如果俄国身先士卒的指挥官，会在第一次交火中就被斩首行动定点清除呢？不过他知道，这也只是自己——这个和普通士兵相比比较懒散的人——的闲想而已了。
现在，他的指挥部所在的阵地，是由美军在俄国现存部队里最完整、装备最精良之一的第8师负责。第8师的士气还算可以，因为这支部队自从在美国重新编组来到白俄罗斯之后就一直在驻守明斯克，还没有经历过太激烈的战斗。不过，这一点同时也让他们比较不熟悉大规模装甲战。米莱斯基根本就没有准备用手头为数不多的“豹”2A6和M1A2坦克连去主动发起反冲锋。他把手上这些坦克部署在几个关键地带，主要职责定为等待敌军接近后，依托自军的防线进行缠斗。
他单独用“斯特瑞克”和M2等等装甲车外加最低数量的步兵，组建了一支快速装甲部队，用来重现他前几年在防御战演习时必不可少的一种战术。他把这支规模略小的轻装甲突击部队称为“弹片”部队，并且把许多宝贵的直升机配属给了他们。“弹片”的任务就是在自己的主要战场和俄国的钢铁洪流纠缠的时候，去从薄弱的地方突破俄国战线而攻击要害。在演习中，用“弹片”不顾主要战线的情况而强行转守为攻的做法使他饱受争议，但是这种有些“无私”的策略则让他手下以海内曼为首所有在演习中担任过“弹片”成员的官兵们，都对米莱斯基相当忠心。
不过现在他没有把握自己的布置可以取胜，只是想用比较冷门的策略来碰碰运气。

1月13日，明斯克郊外，北约前线机场
克洛维斯目前还没有落到去亲自拿起武器战斗的地步，但是那把MK45手枪他经常攥在手里。今天他听到了俄军发起总攻，北约可能即将开始大撤退的消息，终于下了决心要做些什么。他召集起来80中队的飞行员，对他们宣布：
“各位，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指挥部现在认为我们应该卷铺盖走人。俄军马上就要推回第聂伯河了。官方指示是所有人坐上大巴跑到波兰去，然后再到瑞典躲起来，飞机和设备就地引爆。有谁报名为国家出力的时候能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得这么说：我认为现在我们再也不能重复以前空军的错误了！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队长？”
“我们自己起飞！只要是有防核设计，没有被烧坏的战机，全都启动，换上对地挂载顶着电波风暴去第聂伯河！我们也要拿出英国式的勇气，飞给敌人看看。不能让陆军的兄弟们再像以前一样没有空中支援！”
“我们去吧！”飞行员们异口同声地大喊起来。
“现在我们去机库！”
克洛维斯领着他的队员们取回了各自的飞机。机械师们同仇敌忾，相当配合，给他们的飞机挂上了对地攻击的装备。正好，检修是待机这几天里已经完成的。但是，等EA-18G编队在跑道上排好队、准备起飞的时候，遭到了塔台的阻止。
“在现在的电磁条件下，你们按照规定是不能起飞的。”管理机场的波兰空军士官直接用一辆军队大巴堵住了跑道。
克洛维斯又跳下飞机，手握住MK45的枪套走向那辆预定用来送他逃跑的大巴。
“那么，有规定说友军受到威胁不能去援助吗？如果我们不出击，那么二战时的雅典那12个飞行员，现在会从天堂里跳伞下来接管我们的飞机！”
“少校，为了保存战斗力，我们不能放你起飞。”
“那么，你就能忍受我们的陆军兄弟们被全灭吗？”克洛维斯拔出枪，用手枪把敲了敲大巴的车门，又放回枪套里说：“这样做就和叛徒没有区别。我们几个没有责任，但是我们早晚得自我实现一下！别让我在你的木头脑袋上浪费子弹，我还想在跳伞之后多干掉点敌人呢！”
大巴里的军官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一边。
12架EA-18G用最小的间隙起飞，排成V字队形，向着战场的方向飞去。

1月13日，第聂伯河前线阵地
在北约阵地的火箭炮齐射出的最后一轮非制导火箭爆炸之后，俄罗斯人的装甲前锋又在浓烟中显现出来。米莱斯基看到他们的编队十分密集，如同在接受检阅。在前几天，北约还可以立体攻击时，用这种队形进攻是自取灭亡，但在现在，当北约的空中和远程打击火力几乎全部瘫痪的情况下，这却是一种可以采用的队形，它可以最大限度地集中装甲攻击力量，以确保在战线一点上的突破。
之所以说这批坦克部队是检阅，是因为它们确实很像庆祝卫国战争时俄国的盛大阅兵。从老旧的、半辈子在西伯利亚落灰的T-54，到刚从生产线上出来、只喷了底色绿漆的T-90M和T-15，应有尽有。不过米莱斯基上次看俄国阅兵的时候，是作为国际反法西斯国家友人代表，被现在跑到雅罗斯拉夫给白军捧场的总统邀请去的。那次阅兵除了俄军以外还有不少欧盟国家的军队和美国、中国的代表，当时真是一片团结。现在，这些年代不一的坦克则像是在嘲笑着他。
“很快，你们就笑不起来了。”米莱斯基坚信“弹片”能给他带来胜利。
但是，米莱斯基的脑子又把刚才的两个想法随机组合了一下：活跃在“弹片”部队中，已经成为他战术和战略象征的M1128装甲车，被俄国人当作战利品在庆祝这次世界大战胜利的阅兵里面出场。
“这不可能……不，没关系的！”米莱斯基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将军，我们的原定防御范围已经被推进到了最后一层，前锋距离这里还有两千米。但是敌人还剩余有原来80%的兵力。他们还没有进行压制射击，这倒怪了。”
“已经做得不错了。接下来，就该是靠那些关键地带的坦克部队和反装甲步兵来进行缠斗战了。我们要尽量为明斯克的撤退争取时间。普斯科夫地区的海内曼也在给我们减轻压力，俄军不会喜欢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海内曼将军在北约其他部队几天前决定撤退时选择继续进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米莱斯基分不出精力去拦住他或者揣摩他的计划，只能默认他平时相当可靠的二把手自有安排。
“但是，我们很容易就会被突破！”第8师的师长说。
“没关系的，让敌人保持交火的状态，就足够延迟他们的速度了。而且，我要和一线的士兵一起战斗。”说着，米莱斯基从办公桌下拿起一个武器箱，再从里面取出一把SCAR-H，仔细地装上弹匣。
“将军，您……”
米莱斯基又往枪上装了榴弹发射器。”我要在所有的阵地都走一趟。俄罗斯人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你能忍吗？而且，我们美军也不能因为他们说我们有多娇气就有多娇气。我不是和平主义者，而你们不是垃圾！准备硬碰硬吧！”米莱斯基把备用弹匣揣在战术背心上，端着枪走出了办公室，一路上经过的士兵都纷纷向他敬礼。
因为米莱斯基的鼓舞和在这次大战之前各地小规模战争的步兵战积累的经验，美军的步兵在面对俄军伴随坦克冲锋的步兵时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俄国的坦克部队指挥官们为了让步兵参与到“粉碎帝国主义最后的战役”，命令坦克部队不能以过高的速度推进。这种充满二战风格的战术也在很大程度上便宜了北约的步兵反坦克部队和残留的坦克。
但是，米莱斯基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弹片部队的投机做法使得俄军受到的抵抗也大大的减少了。很快，俄军的第二批装甲部队就要投入现在的战线了。
“只能死守到最后了……能拖住敌人多少兵力，消耗多少敌人弹药是多少吧！”米莱斯基在给他的SCAR-H的榴弹发射器装弹时小声地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弹片部队，在我们失败之后做点什么吧！”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喷气发动机的声音。
“我们完了！”有士兵大喊起来。现在的传闻是，在一些地方，俄军已经重新投入了本来在掩体里保护着的攻击机和直升机部队。
“等等，是我们的飞机！”
12架EA-18G”咆哮蜂”从北约阵地上方飞过，向俄军的第二批部队扑去。
“兄弟们，我们只晚了70多年。”克洛维斯自言自语说。然后，他通过无线电命令：“现在，各位开火吧！”12架EA-18G就向各个方向飞去。
克洛维斯飞到了俄国坦克最密集的地方，投下了两枚自锻破片子母弹。它们在空中炸开，每个分弹靠着在机库躲过磁风暴而保存下来的电子系统，各自在一辆坦克上起爆。高热的破片弹头击穿了俄军的坦克顶盖，让这些坦克冒起一道道黑烟。然后，后面的一些坦克又因为刹不住车，和被炸毁的坦克相撞，多少减缓了俄军推进的速度。
这12架“咆哮蜂”已经给俄国的第二批部队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但是，俄军是不会对他们视而不见的。一些原本在战区边缘对地攻击压制美军的Su-35M2和MiG-29看到自己的友军被如法炮制地欺负，直接向他们冲来，用机炮向他们开火。
“各位，现在赶快扔完对地攻击弹药，如果已经有谁打完了就返航吧。”克洛维斯命令，“我们现在真的应该避免损失了。”
“不，我们继续战斗，队长。”
“一定要保护自己。各位的勇气所有人都看到了。。”
克洛维斯对俄军战机的威胁不以为然，因为它们大多数还带着没有打完的对地弹药，非常影响机动性。EA-18G们都发射了大部分的对地武器，如果俄军战机想减轻重量的话，就必须在自己人头上投弹。所以，本来机动性远超EA-18G的Su-50和Su-35M2投鼠忌器，就得笨拙地和克洛维斯的队员们来“狗斗”。
“队长，敌人开始多起来了啊！”
现在，天空中增援了至少两个大队的Su-35M2，像雅典的那次空战一样，他们的大胆行为让敌军高估自己，招来了数量有巨大优势的敌人机群。
“各位，快跑吧！”克洛维斯说。“我们没有遗憾了！”
在他们身后的空中，也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机群。明斯克机场上的F-15SE，F-22和“战斗”，以及更多的EA-18G在他出发后已经全体起飞。
“援军来了！知道么，我们也是违抗命令出击的啊！”克洛维斯听到有美国飞行员说。
“谢谢，兄弟。”克洛维斯回答，“我以前说过，不留遗憾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新时代战争。”

第五章　世界如此美好

1月14日，L4平衡点，“暴风雪-10000”飞船
从两天前开始，米沙不再看地球了。他在亚历山大投下炸弹之后只看过一眼，然后就被整个北半球上空乱窜的极光画出的地狱变相图吓住了。他关掉了每天记录地球磁场变化的监测仪器，每天大部分时间缩进居住区里没有舷窗的房间不出门。最重要的是，他努力不去想自己的作战计划对地球做了什么。
但是他衷心希望俄罗斯会胜利。他已经破坏了磁场，如果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的话，没什么东西可以弥补。
打破悬念的是“暴风雪-10000”发现美国宇宙军中继舰“杰克·阿尔伯特·金斯勒”号的警报。他随身带着的平板电脑“案板”安装了暴风雪飞船最后一次升级的时候增加的船长专用软件，只要在船内连接着有线或者无线的网络就可以接收舰桥的信息，再用映射操作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
“你们终于寻仇来了？”他看着形似巨大集装箱的中继舰想。
中继舰的设计可以说处处融入了跟“暴风雪”的设计思想相对的美国式实用主义。它们的前身月球运输舰就全部是用最后两艘暴风雪飞船从地球带来的建材集装箱改造而成，可以容纳也可以拖带各种矿石和设备，既装备了相当先进的离子推进装置也有备用的冷喷射系统。在开战后这些运输舰上又加装了同样由这两艘俄国飞船在战前运来的应急通信设施，外加基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储存的35毫米机炮。每艘中继舰就算不搭载专门的生活设施也可以维持6名乘员两周的生活，或者运载20名乘员进行少于5小时的飞行。要让它进行一般的运输或者转场，没有信号中继任务的话只需要一正一副的驾驶员。
没等他走出自己的房间，“案板”就又提示他中继舰正在发起视频通话和入港申请。从暴风雪飞船的外部摄像头看去，这艘长方体一样的小型飞船上所有武器都被拆掉了。他按下确认按钮，尼克莱出现在屏幕上，身边站着一个好像在船上见过一两次的年轻女人。
“再来跟你借点东西，米哈伊尔·米哈伊洛维奇！想把菜谱要回来的话我也还给你！”
“列夫森科博士，我代表103区向你问好。咱们有一样巨大的工程需要合作。”
米沙只能勉强理解眼前的情况。“啊，什么？”
“米沙，我们需要你亲自开发的日冕质量体卫星。”
从“杰克·金斯勒”号登上“暴风雪-10000”号之后，尼克莱发现自己拯救世界的计划竟然也比预想中简单得多。方案可以说是只欠东风，他提供的只有创意而已。
“都叫我米沙就好了。你们想借我的卫星，让103区的天线读取它的数据再影响地球的磁场？我建议中间的环节可以省略一下。这颗卫星命名为模拟日冕质量体观测卫星，是因为它在MMS太阳卫星的基础上又推进了一步。它可以把自己模拟成一个小规模的日冕质量体干涉地球的磁场，其中就包括对地球的磁场进行重新连接。从理论上来说尼克莱·斯洛波蒂奇提出的想法，这颗卫星已经完全具备了实施的能力。只是，我一直没有操作它进行连接的机会，连调试也没做过。”
“在轨道清扫作战之前，你怎么想到把这颗卫星保护起来的？”艾雷恩问。
“纯属巧合！优化石油的人本来急着去挖氦-3，让我赶快打包收拾。我只能把它收起来拿到那边去观察气体行星的磁场。”
“С нами Бог！这简直就是天意。……说到这个，咱们是不是应该多找点人过来？让你的卫星进入工作状态需要什么准备？艾雷恩，你说要不要告诉103区，再派出一艘中继舰，让它带满工程人员？”
“没那个必要。”艾雷恩还来不及回答尼克莱，米沙就把手头的“案板”转向两人，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图标，“把卫星在舱外推到轨道上就好，可以直接从这里用无线控制启动。它的冷推进气体回收之后就加注满了，离子推进器也维护过。电力的话，太阳能板应该可以在被电波风暴射出的粒子流烧坏之前维持到调整完成。”
“还等什么？咱们快启动中继舰，把它换到有卫星的机库。”
为了表示诚意，103区没有派其他人来暴风雪飞船。虽然现场的人手只有三个，但是把“杰克·金斯勒”号开出机库再穿上HA-UDPE装甲服，把前半段盒形后半段圆柱形的卫星转运到船上毫不费力。尼克莱第二次驾驶中继舰已经熟练了很多，不过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暴风雪飞船上裂变离子引擎提供的速度，前往地球轨道的前半段路程是米沙负责。面向背后的四台引擎会让整艘船像套娃一样带着卫星全速前进一小段距离然后自然减速，再用正面的一台把船彻底停下让中继舰进行工作。

1月14日，美国内华达州51区，总统极端状况地下掩体
拉尔夫•梅尔总统正在自己的地下要塞里等待着来自外界的消息。不论是什么地方，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有消息能透过这电磁风暴就好。在昨天夜里，他竟然在这沙漠里看到了极光，这差点让他认为地球已经毁灭了，一切都是精神世界里面出现的光怪陆离的幻想。幸好，他在十几年前曾经驾驶过ER-2高空气象飞机，有足够关于地球电离层的知识也有足够的隔离经验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51区里，他的安全保卫团队只会让他这种封闭的感觉雪上加霜。这些人为了他的安全什么都不让他做。他曾经要求过坐E-4B“空中夏延山”专机，去阿拉斯加之类的地方鼓舞一下他的军队，但是被拒绝了。这几天，负责保持他和外界联系的阿拉斯加泰斯拉天线基地也沉默了。
不过，51区里面有一样让他倍感亲切的东西，这就是他以前在空军服役时驾驶过的F-15战斗机。应他的要求，总统专机指挥部在他上任之后买下了这架已经被改装成SE型的战机，不过为了节约没有恢复原貌。时不时，拉尔夫还会开着它飞一飞。他曾经许诺过，要在战争胜利后把这架战机送给击落敌机数最高的飞行员。
到了这时候，拉尔夫已经不止一次地计划着把这架自己以前的座机开走，不论飞到哪里都行。不过现实就是现实，他只能在不离开岗位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拉尔夫拿起了墙上的电话，拨下了自己父母家的电话号码。让他吃惊的是，本来在电波风暴发生之后他给大部分人打电话时只有“无法接通”的电子音，但是现在话筒里难得地响起了正常的等待音。
“喂？你是哪位？”他爸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爸爸？妈妈？我是拉尔夫。”
“天哪，现在你在哪里呢？要回来吗？”他妈妈问。
“和外星人呆在一块儿呢。真的，我在51区的地下掩体里面。我还很好，不过没什么可干的事。”
“怎么想起来给我们打电话了？”
“我没什么别人可以聊天的。你们那里电话都是通的吧？在城里还可以互相打座机电话，是不是？”
“是啊。但是手机就不行了。”
“嗯……过两天我就来看你们。”
拉尔夫挂了电话，心里有了主意。他又给51区里面联邦通信办公室的代表打了电话，问：“上个世纪90年代苏联刚解体时，在阿拉斯加，我们是不是铺设过连到俄罗斯的水下电话线路？”
“是的。”
“那条电话线和阿拉斯加的民用和军用电话网络都是相连的吧？”
“应该是相连的，总统先生。”
“谢谢。”
现在，拉尔夫知道了该往哪里飞。他直奔51区的机库，让地勤人员在大部分的挂载点上都挂上了副油箱，另外还挂了最好的电子战和通信吊舱。
“Overgrown，申请侦察飞行。”他用在军队时的呼号，向空管申请起飞。
“我们没有你这个呼号的飞机啊？”
“那我告诉你，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是拉尔夫•梅尔。”
“总统先生……”
“让我起飞就行了。”

1月14日，路德尼亚，俄罗斯西线总反攻临时指挥部
“我们不是已经胜利了么？”亚当斯基坐在专用T-15的炮塔上，放下望远镜又戴着眼镜观察着在他的部队阵地南边冒起的黑烟。昨天，原来他预想中的钢铁洪流对北约阵地的冲击，变成了一场用一战的战术和整整一百年后的武器打的空地混战。他的第三批装甲部队借助着自己的火箭炮部队和TOS-1“长鼻”喷火坦克的火力优势，总算赶走了借助两军坦克的残骸负隅顽抗的美军反坦克步兵，并且成功地消灭了看来是北约在西线最后的炮兵。
“报告将军，敌人大约有两个团以上，组成主要是‘斯特瑞克’和M2装甲车。”
“全部是轻装部队，是什么突击队吗？他们来的够晚。派个新整编的T-90团过去收拾掉吧。光荣的两百万俄罗斯铁骑！”
“但是，将军，我们的坦克部队都已经越过了昨天的残骸带，再赶回来时间就不够了！指挥部现在只有一个营左右的部队守卫！还有一条呢，普斯科夫那里的敌人竟然还在继续前进，都打到特维尔了！”
“那就叫空中支援过来！我们可是在自己的家门口，这种不入流的敌人我们难道没法还手？”
“昨天的空战之后大部分的战机还都在机库里修理呢！等到集合出可以使用的部队，优先需要处理的也是北边。”
“指挥部暂时向东撤退！反正他们不敢追，这些敌人就交给突击近卫师对付！他大爷的200万铁骑！”亚当斯基愤怒地收起了眼镜。
后来，在亚当斯基撤退之后，昆廷在废弃的指挥部里，放下了一块带着米莱斯基用油漆写下的签名的炮弹碎片，表示弹片部队到此一游。

1月15日，地球外3700公里高度轨道，“杰克·阿尔伯特·金斯勒”号
距离地表3700公里高度的轨道，是对于无线通信和磁场研究来说一个非常重要也具有历史意义的位置。1963年5月，美国空军在这个高度散布了数量巨大但尺寸比松针还要微小的铜质电极，用来试验可以代替网络卫星的无线电波反射系统。这些电极共计4亿8千万根，在四天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布满了轨道。它们在接下来的测试中给地面的美国空军电台提供了非常良好的反射，直到一个月后因为重力和惯性全部散见于地面和外层空间为止。几乎是55年后的2017年，本来在2万公里高度的通信卫星群被导弹破坏殆尽，中继舰队来到最初电极散布的轨道担起了传递电波的任务。
要让模拟日冕质量体卫星对地球磁场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个高度也相当理想。虽然“暴风雪-10000”号必须停在距离地球更远的距离，但是中继舰的电子设备足够先进，不论卫星运行到3700公里高度轨道的什么位置都可以通过它和暴风雪飞船保持足以遥控操作的数据量。
刚才三人在越过2万公里高度之后就调暗了“杰克·金斯勒”号舰桥上的智能玻璃，但地球上北半球上空电波风暴引起的极光还是非常耀眼。
“这么一看，地球就好像是金属乐手在甩新染的头发，蓝颜色的。不对，脸这么圆当不了金属乐手。”
“嘿！还真是！你在宇宙呆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极光在上面也有很值得观赏的波动。平时从地球看不到，现在正好看看加倍漂亮的。”
尼克莱和艾雷恩一边开船一边“赏地”，米沙一直在变着法子避开窗户。他换乘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和摆弄出舱要穿的HA-UDPE装甲服上，跟之前一样围着它转，不让别人看清自己长相的尼克莱正好相反。这件装甲服是尼克莱让给他的，为了让他调整卫星时尽可能的精确。
“欢迎来到3700公里高度！”
终于，在米沙找不出任何借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时，艾雷恩宣布行动开始了。
“我路过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这个景点。你们有什么参观经验分享一下？”
“为了安全，‘杰克·金斯勒’号只有彻底关掉所有离子推进装置才能打开舱门。咱们需要把卫星手动推到轨道上，在这同时冷推进装置会自动喷气，保持距离以免再启动时离子火焰喷到卫星。这一切留下的时间窗口非常小，所以尽量把它放的离推进器有点角度，一旦确认距离安全就让卫星展开太阳能板。”
“对了，暴风雪飞船能到这个高度来吗？”
“它太大了，要维持高度就得保持尾巴朝向地球持续喷射。”
“不过……如果暴风雪飞船停在这里的话，就可以威胁他们说不停火就把飞船砸下去。”
设置好停船再重新启动的自动驾驶程序之后，三人打开了中继舰正面的货舱门。比面包车稍微小一点的卫星在装船之后就被连上了货舱内充电用的通用接口，又被安全绳像桑叶中的蚕茧一样地捆在墙上。
艾雷恩和米沙一条条地松开货舱墙上的安全绳，改穿轻型舱外服的尼克莱负责把它们从原来穿过的各种搭扣和缝隙中间退出去。当最后一条安全绳也被抽走的时候，卫星和中继舰的联系只剩下了底部的通用接口。
“这个震动是不是大了点？”
尼克莱扒在卫星侧面问。
“这是中继舰上推的火箭进器关机剩下的最后一点震动，赶快把卫星从接口拔下来，小心推出舱门！” 艾雷恩立在货舱门口的顶上，做好准备靠装甲服的液压助力装置挡住卫星不让它磕到货舱顶。
“动了！小心！动了！我开始推了！”
尼克莱感觉到震动突然停下，回头一看，米沙正在控制着装甲服小心翼翼地喷射前进，卫星已经离开了接口，逐渐加速向舱外飘去。
“卫星的长边应该尽量垂直于赤道？我看了它的设计，是这样做吧。”
“没有问题。让它再飘远一点启动自己的喷口，然后用‘案板’的控制程序微调。”
米沙不带感情地回答艾雷恩。

1月15日，莫斯科地下掩体
捷格加廖夫总统突然听见电话响了。他自己去接，但是发现响的并不是连同他和列夫森科的那部。
门捷列夫找出了响铃的电话，这是地下办公室里一部连通普通市话线路的、很不起眼的老式电话。现在因为两个多月不用它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捷格加廖夫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话筒。
“喂？哪位？”捷格加廖夫想不出来，能有谁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捷格加廖夫同志好。我是拉尔夫•梅尔。地球的磁场出问题了，觉不觉得我们在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了？”

1月15日，2万公里轨道和月球之间，“暴风雪-10000”号
模拟质量体卫星在3700公里轨道上安家并且开始工作之后，艾雷恩就把“杰克·金斯勒”号开回了待机的暴风雪飞船旁边，然后全体再重新换乘，让中继舰在2万公里改为自动驾驶给卫星提供数据链。“暴风雪-10000”号接下来会去103区稍微停靠一下，然后再带着更多研究人员和另外一艘中继舰回到地球和月球之间，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对地球磁场的修复程度进行观察。
“我的知识终于派上用场了。”
“不光如此，米沙第二。你跟太阳的感情那么好，一站出来就阻止了它把地球千刀万剐。”尼克莱非常形象地评论刚才的任务，“就在谁都不相信你和你的太阳研究还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你无比坚定地证明了你坚持的才是世界最需要的东西。很快全世界都会知道是那个DIY做的箱子救了他们，咱们呢，就可以给人卖维多维奇&列夫森科商标的4G和卫星设备了。生产商可以让103区的各位介绍，每样都选最好最科学的。哦，还得把亚历山大给拉上。”
“你知道吗，尼克莱？战后没人拉着我去卖卫星才好呢。我想回去做我的太阳演化研究。世界缺乏美感和追求，所以才会有战争。”
“那你得有事没事跟人说一声，你的设备和资金由维多维奇&捷格加廖夫公司提供。最差也是维多维奇&普加乔夫，我会再给你留点股份。你以为自己下了地狱，结果天堂的门只对你一个人敞开！如果说你的人生能在数据分析里面找到现实感和美感，我就是靠硬件找。我必须得做点世界最好的通信和测量设备出来，而现在就是机会。”
“你就当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吧。我要的是彻底投入我的研究。你知道吗？模拟日冕质量体卫星可以全自动地修复南磁极紊乱造成的电波风暴，是因为这东西里面本来就有一模一样的备案。制造电波风暴的攻击命令就是我下的，而实施它的就是亚历山大·捷格加廖夫。去找那个普加乔夫算了，希望他对凡尘俗事的追求没有你强烈。”
“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个互相帮忙，就应该这么着。要说我是找你当靠山，那就是见外了。”
尼克莱还是不以为然，借助暴风雪飞船上的人工重力在通信员的座位上做起了仰卧起坐。
“米沙，你有没有想过在一个新时代里继续你的研究，让梦想再走远一点？你的机会同样摆在面前。”
艾雷恩就从他们两人后排的领航员座位上加入了谈话。
“新时代？”
“这场战争和这场电波风暴都结束之后，我们103区作为科学的庇护所可以重新构造所有发达国家的科技和商业结构，影响不止一代人的思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拦住科学，拦住你的是什么东西。让人类进入一个真正属于研究和建设的时代，你觉得怎么样？”
米沙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观察宇宙的美本来是他唯一的追求，但是艾雷恩的这个邀请让它看起来微不足道了。她发言的身份是一个科学家，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和他一样偏执但手握更多权威的人。
“谁都能一眼看出，你对自己的美学无比坚持。问题是你想让全世界沉浸在这个美学中，还是要画地为牢？告诉我，你的责任是什么。”
终于，米沙下了决心。
“让我全力以赴吧。”
“那么，米沙，你再看一眼正在消失的极光吧。”
“为什么？”
“接下来，地球就会染上我们的颜色了。电波风暴不是任何凡人能创造出的东西，所以战争应该到此为止，这是天意。”
“……好。让这带来和平的奇迹为我们所有人作证！”
这十天里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一个相当连贯的奇迹，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地球来说。一个想法突然在尼克莱的头脑中飞过，比奇迹还要顺利的东西还有一样。
那就是阴谋。

1月16日，莫斯科地下掩体
“帝国主义的家伙们，太狡猾了！”亚当斯基一见到列夫森科就和他讲了遭到弹片部队袭击的事。
“没关系了。基里洛，有个好消息！在北线，前总统的部队主动开始后退了，我看没有必要追过去。你也不要再派更多部队越过第聂伯河了，让已经进入白俄罗斯的人做好撤退准备。”
“为什么？”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好像捷格竟然直接和美国总统联系上了。虽然么，我们有可能只是签一个一般的停火协议，不能说自己胜利了，但是至少这战争要到头了。”
“这就算战争到头……我还没把全部200万铁骑在米莱斯基和海内曼的脸上各磨过一遍呢！”
“什么200万？”列夫森科明显地被激怒了，亚当斯基完全没想到。
“你问我？陆军，空降部队，安全部队，突击近卫部队加起来总共200万出头的地面部队，啊？”
“现在已经没有了。你自己说的，这三个月里总共的阵亡人数不会少于20万。这个数字乘以十，代表着因为伤残，编制溃散和补给不足失去战斗力的人数比200万只多不少。你做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部队的后勤副长，应该也知道咱们凑不出多少能拿枪的人了。”
“那么，俄罗斯的两百万铁骑就这么没了！你难道能忍吗？”
“不是俄罗斯的两百万铁骑，是你的两百万就这么没了。该你忍了！”
“……算了。”
然后，亚当斯基毫不在乎地把身上所有的烟堆在列夫森科面前，走出了办公室。

1月16日晚上，103区居住区
“每个细节都和我想象的相当接近啊。”
回到103区之后，尼克莱就偷来了原来那几个内应之一的“案板”，骗名字跟他一样的人工智能破解着玩。果然，优化石油派到103区的科学家也在自己的“案板”上安装了操纵暴风雪飞船的专用程序，等着接收它。他干脆又让尼克把程序给自己复制了一份，慢慢研究。
这整场战争都是科学民兵组织为了控制21世纪的社会发展方向和价值观制造的闹剧。优化石油显然早就被他们控制，说不定这家公司从俄国天然气集团脱离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三个月前的天然气纠纷，再把它变为捷格加廖夫向欧盟宣战的导火索。
轨道清扫作战中广泛使用的空射弹道导弹，基础都是几年前从国外输入的民用航天技术。这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所以尼克莱相当惊讶科学民兵的准备工作。继续往前追溯，这个阴谋的起源可能还能再找出几十年的空间。月球上的103区基地是必须的，每一代暴风雪飞船都是必须的，80年代的苏联其实有很多让科学民兵介入航天计划的机会。
以这种眼光看从那时到现在的一切，制造一场可以遥控的世界大战也并不是那么困难。捷格加廖夫上台，天然气战争，轨道清扫作战，洪水作战，泄洪作战，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地球大难临头，只有103区拯救世界的完美结局。
到了现在，他能做的是什么呢？中继舰队已经重新点火，准备回到磁场修复之后的轨道继续建立通信。尼克莱抓起“案板”，向暴风雪飞船停靠的外沿港口出发。
暴风雪飞船大头朝下停靠的港口空无一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保安措施，尼克莱甚至敢推测它里面也没有任何乘员。月球陆战队都在哪里？他直接穿上舱外服从驾驶室附近的维护隔舱进入了“暴风雪-10000”的中央船体，就像当时潜入103区一样。
M27A2步枪的手感确实比Mac Book好，不过“案板”的手感更上一层楼。暴风雪飞船可以被“案板”直接操纵这个设计是全世界数字产品通用化和简洁化趋势的必然成果：不是飞船太简单，而是平板电脑足够复杂。“暴风雪-10000”各个部件上无数信号映射和数据集成软件组成的节点网络可以保证整艘飞船离开港口的过程甚至比同期的电影特效还一气呵成。之前尼克莱倒是也听说过类似的模拟映射操纵系统被用在汽车上，还有人改装出了只用一台手机就能完全控制行动、瞄准和装弹的坦克。
他把复制来的舰长专用程序设置成了尽量不依靠活人乘员进行操作的模式，和米沙一直在使用的一样，舰长在选择大部分的任务之后只用考虑“确定”还是“取消”就可以。尼克莱一打开出港预备程序的菜单，手中的屏幕上就出现了全船电子设备报告的周围障碍物情况和根据各种参数计算出的脱离喷射方案。
“让我也选择一个最有气势的出场方式好了，抢走你们的大片每一个镜头。”
暴风雪飞船保持着倒立，垂直离开了港口。从外面看，已经飞走一段距离的中继舰队在它的头顶上正好组成了一道虚线的穹顶，13个白色的小长方块拖着蓝色的离子火焰向地球飞去。尼克莱看不到这壮观的一幕，但是他根本不感觉遗憾。
在103区内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尼克莱一个人的秘密行动。从等在主控室门口听消息的无关人员到普拉顿都已经开始怀疑模拟日冕质量体卫星究竟有没有实际对地球的磁场产生实际的效果，因为阿拉斯加基地或者其他地球上的地月通信设施都没有任何一处发来信息。连一道激光信号也没有——这点说明电波风暴中充能的等离子体可能还没有消散到让激光安全通过的程度。
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难道捷格加廖夫趁乱从乌拉尔山或者空中发射了更多预设目标，不怕干扰的弹道导弹，已经彻底压制了阿拉斯加和北约的所有基地？但是，在电波风暴的大背景下，大气层上下所有氢弹和原子弹的爆炸都会像1962年的海星试验一样产生出更多的人造极光。这个现象倒是没有被观察到，让103区稍微放心了一些。
尼克莱等待暴风雪飞船进入位置和103区等待地球的信息，感觉几乎一样漫长。“案板”上的专用软件把飞船设置成了自动驾驶模式，但是当初编程的人又过于谨慎，现在面向后方的主推进器只有一台点着火。正规飞船驾驶员的操作方式他可完全不知道，没有办法安全又快速地把这东西正好开到天线组成的同心圆中间。
不过，反正他已经确定了整个103区都是敌人，也许正确的做法就是用不安全的方法，或者营造出不安全的气势把船开过去……他突然想到，于是开始研究起暴风雪飞船的通信系统来。
尼克莱感觉哭笑不得，“暴风雪-10000”的通信记录竟然会像地球上的公共电脑一样定期清除缓存，开战之后联系过的北约信号源只有这两天里的“杰克·阿尔伯特·金斯勒”号一艘中继舰可以查到。劝降信息没有一条被保存下来，更早的记录他一时半会又没法从舰桥上通信班的固定电脑里查出来。
他还是打开了实时对讲，选择连接到“杰克·金斯勒”号上。万一那艘船上有人，能再把信号转给103区的主控室呢？
幸好，这艘中继舰并没有出港，而是在进行排查紧急出发之后辐射和破损的检测。尼克莱发出的通话邀请确实到达了舰桥，然后被它的电脑系统转发给了最近一次任务的乘员——艾雷恩·雨果的“案板”。
“叮。”
“叮。叮！叮！叮！叮……叮！”
没有人第一时间接起转发的通话，因为主控室里的寂静终于就在一秒前被打破了：本来103区和阿拉斯加会进行每天两次的固定问候，泄洪作战之后的这几天积压的所有待发信息就像和平时期的拜年短信一样全都连续地被扔上了月球——这信号完全可以说明地球安然无恙，所有人都在欢呼。等到主控室稍微安静下来，普拉顿打开了语音连接发起通话，想尽量确认一下地球上空的电磁干扰还剩下多大强度。
“阿拉斯加，103区已经收到问候信息，信号非常通畅。请回答，明确报告你们的情况。”
“103区，阿拉斯加收到。电波风暴已经散开一段时间了，不过之前安全局NSA屏蔽了我们的信号，又通过有线网络封锁了我们和全国、北约之间的消息，直到我们把军队的上级请出来。”
“阿拉斯加，为什么NSA会屏蔽你们的信号？”
“哦，没什么大条的情况。总统自己驾驶一架战斗机飞到了朱诺，然后在机场的办公室疯狂地打国际长途。他的有线电话竟然真的打到了莫斯科，于是咱们就这么和他们约定全军分别后撤，不需要任何正式的期限或者仪式。正好，约好停战之后电波风暴就开始消散了——咱们的泰斯拉技术根本没派上任何用场，看在天地阴阳不知道多少神仙的份上！”
普拉顿和在场其他科学民兵的成员都偷笑起来，但是也尽量不让阿拉斯加基地的同事们听到。
“我们会跟你仔细讲解泰斯拉天线起了什么作用的。不过，NSA是怎么回事？”
“来保护总统的，不过你也知道这种部门的效率，他们的飞机着地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完了。但是他们又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就切断了阿拉斯加和其他地方的所有联系。”
普拉顿没有要责怪NSA的意思，但是想到竟然是人类方面的这个因素阻止了地球的电磁场恢复正常，也有一阵说不出话来。
“……算了。不要挂掉，但是放松一下吧！我们这里也该把末日储备的点心拿出来了。”
终于松下一口气之后，艾雷恩才发现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有被中继舰转发来的呼叫。她看见发起呼叫的人是尼克莱，马上靠到墙边用“案板”挡住了脸上的偷笑。不过她又仔细观察一下，发现尼克莱竟然在用暴风雪飞船的通信系统打这个私人电话。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从庆祝的人群中溜到了走廊里，接起了呼叫：
“什么事，尼克莱？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
尼克莱的回答听起来好像经过了至少几个小时的准备。
“结束？听我说，103区。听我说，科学民兵。”
“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这不是私人通话！把我接到主控室！”
“你有什么要宣布的？刚才你没看见，米沙都快表现的比较高兴了！”
“把基地周围的雷达画面放到大屏幕上，仔细看看，这可不是装样子的内应作战！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会让暴风雪飞船撞在103区上面！”
艾雷恩暂停尼克莱的通话在自己的“案板”上连接了基地的空中交通管制系统，发现“暴风雪-10000”确实在月球表面低得危险的高度漂浮着。它在基地这边的系统上没有完成正式的出港程序，但是已经摆脱了103区连接设施的束缚，又一时半会不会引发高动能物体接近的警报。
要破坏主控室的气氛让103区进入战备状态实在困难，又容易火上浇油，她只能向尼克和月球陆战队求助：
“启动演习预案200，港口外有一个可以控制的情况。不要惊动任何人。”
然后，她又一头扎回主控室，把即将发表不知道什么感言的米沙拽了出来。他听到基地上空发生了什么之后，难得咆哮起来，向“杰克·金斯勒”号停靠的机库一路飞奔：
“尼克莱偷走了我的船？他疯了吗，为什么？我还以为我看穿了所有不做研究的人！他有什么东西需要敲诈的？暴风雪飞船上装满的设备和数据，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啊！”
“……他只是让我黑了一个案板，用它复制文件。我可不知道他干什么了。”
“算了，人类的事要你帮忙比较麻烦。跟这艘中继舰保持连接，想办法让普拉顿他们尽可能的留在岗位上，情况有变化我会指示。”
艾雷恩顾不上人工智能系统的辩解，指示机库的工作人员和陆战队给“杰克·金斯勒”号在船体外几个的通用接口装上之前拆掉的机炮。虽然35毫米炮弹不能让暴风雪飞船停下来，但是如果需要在船体上打开一两个临时入口的话它们可以解决问题。
在货舱里月球陆战队的两个火力小组已经换上HA-UDPE装甲服，准备冲上“暴风雪-10000”号，再暴力破解它。士兵们看见两人上船，纷纷向他们敬礼，让米沙想起了之前的俄国军队。
与此同时的主控室里，普拉顿正要带头高歌一曲《世界如此美好》，尼克为了稳住场面，于是也提议用合成声音模仿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伴唱。
“我看见树叶青翠，玫瑰鲜红
我看见它们为你我怒放
我心里不由地想，世界如此美好！”

中继舰终于离开基地来到月球表面，艾雷恩和米沙一眼就看见暴风雪飞船已经向天线阵的中心又拉近了相当一段距离。两艘船分头入港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让米沙觉得没什么比这个反差更值得思考。
“重新说一遍你的要求，尼克莱，我们需要仔细的了解。”
听见艾雷恩终于回话，尼克莱可以想象到103区已经动员起来准备好了对他的反击。这时他已经离开了舰桥，站在视野更好的附加居住模块舱外把“案板”用电线和暴风雪飞船连接，进行遥控。
“科学民兵必须停止对和平，对正常工业生产和科学研究的干涉。我的要求是，103区关闭泰斯拉天线系统，并且解体每一座天线。现在你们还必须把模拟质量体卫星解除轨道调整，让它在大气层里彻底烧掉。”
“为什么？”果然，米沙也被拽来阻止他了，这是意料之中。
“你还没看到吧，米沙，这场世界大战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把一切的控制权交给103区和它背后的科学民兵组织。苏联从第10艘之后建造的所有暴风雪飞船，美国的太阳磁场重新连接卫星，模拟日冕质量体卫星，空射弹道导弹，阿拉斯加基地，103区，这些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创造出来的。他们计划好了所有的环节，你爸爸的轨道清扫作战，你拯救世界的磁场重新连接备案，全都是必然会出现的。”
“本末倒置，看错你了，谁这么推测就是俗人。”艾雷恩暗骂尼克莱，打开了中继舰的侧门让陆战队准备破开“暴风雪-10000”主船体的舱门。科学民兵组织真的能盘算这么巨大的计划再加以实行的话，那么可轮不到她上月球。她没有时间也不需要向尼克莱彻底撇清103区的罪名，毕竟只有《超时空接触》的主角才会认为一连串鬼使神差的巧合会比阴谋更简单。
那艘船以这个速度继续前进，如果是“案板”上的程序在自动控制还好；但是如果是尼克莱在驾驶的话，万一他稍有不慎，人类的两大科技结晶就会变为同一朵蘑菇云，把这三个月以来已经让人不忍直视的滑稽戏里再增加一个污点。

“我看见天空湛蓝，云朵洁白
　白日多么明快，黑夜多么肃静
　我心里不由地想，世界如此美好！”

陆战队拖着安全绳跳出中继舰，他们一贴上“暴风雪-10000”的外壳，帕布罗就向艾雷恩报告主船体的空气锁并没有加密。看来，只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就能把尼克莱带回到103区，让他冷静一下了。
“尼克莱，你觉得你在所谓的计划里起到了什么作用？根本就没有阴谋！我们有什么理由要选中你，再通过你跟米沙牵上线？”
“这当然是个意外！我看我还真得感谢那几个想在战后抢走暴风雪飞船的家伙们呢。不过，这东西也是有必要解体的，因为你们可以把它停在轨道上威胁把它砸下去——我正是在用这招对付你们！”
现在，望向像教堂尖塔一样的二十座天线，尼克莱又想起来了整整十天以前，他在斯摩棱斯克郊外的战场上看到的天空。现在眼前的景象，几乎就像是当时天上的后现代风景画在所有方面的对立面。原来从天上垂下的白色烟柱和浅蓝色电光，变成了从月球地面上立起的黑色的天线塔上红色或者白色的信号灯。更不用说，原来整幅画的背景是地球上黎明黯淡蓝色的天空，而现在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月球土地和钢板建筑。这两个画面，是在不同光照下的同一幅抽象画吗？画布和材料的价值是无限的，画出来的东西他现在只能看出简单的暴力和恶意。
“尼克莱！有些人做的事是正确的，有些人做的事是错误的，之间没有什么阴谋。我知道世界大战让你对很多东西失望，现在人类的那些错误决定终于结束了，你为什么想把那些并没有错的部分一起擦掉？”
在前几天，不论在地球上还是太空里，他都一直认为当时看到的那几道蓝色的电光是一种突破的象征。尼克莱不知道这些来自103区电磁打击的电光突破了什么，他认为它们对他来说是一种好兆头。希望它们可以打破俄军对他的禁锢。确实，尼克莱找到了当时造出这些电光的根源，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由衷地认为这里会是自己的归宿。他遇见科学民兵组织的时候，还真的相信过他们提出的新时代呢。
尼克莱想，可能他的归宿或者说追求其实并不是看起来那么鲜明的那几点亮光，而是被它们撕破的那一片混浊的天空，灰色的月球。科学民兵，光，能做的只有破坏。就像是核放射源一样，他们污染了世界的常态。
“船里面没有人，重复，他不在船里面！便携式地面雷达没有找到任何生命迹象。他在舱外用电缆连接了遥控模式！”
陆战队探索失败的同时，中继舰已经赶上了“暴风雪-10000”的航行舰桥。
“米沙，你来驾驶，在正前方挡住它。”
说完，艾雷恩走出了舰桥。

　“天上美丽的彩虹，像笑颜一样多彩
　我看见朋友们握手问好，这就是爱！
　我心里不由地想，世界如此美好！”

“叮。叮！叮！叮！叮……叮！”
碰撞警报从舰桥被“案板”传达到了尼克莱的头盔里，“杰克·阿尔伯特·金斯勒”号正在一边接近一边进行紧急的180度转弯。
一个半黑半绿的人影从他的视野下方出现，在白色的船体上非常显眼——他又用“案板”打开通话频道：
“不要再靠近了，我可以让这艘船直接撞到月球上！别想阻止我！”
巨人一样的装甲服在他面前几米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打开了头上的单向遮光板。是艾雷恩。
“科学民兵对这场战争没有任何责任，但是为了所有人我们只能抓住一切机会，不能辜负人类的那些正确决定。这才叫不要放弃。你究竟对什么东西失去信心了？”
尼克莱没有回答。他在“案板”上使劲按了几下加速的命令，然后把它连着电线就扔向艾雷恩。趁着巨人转身去接平板电脑，他从装甲服腰间的挂架里拔下了挂着的M27A2突击步枪。，然后打开保险，用它顶住装甲服的头盔连开了几枪。
“你究竟对什么东西有信心呢？”
等他重新抓住“案板”，设置撞进天线阵的路线的时候，一条来自地球上古比雪夫太空中心的通话连接出现了。
“米沙！再也没有战争了，电波风暴也没了，一切的情况都正在好转。谢谢你。我觉得你终于可以回家了。你说呢？把世界变成一个能让你研究太阳，自然生存的地方吧，变得让我认不出来才是最好的！你说怎么样，你在听吗？”

“我听见婴儿啼哭，看着他们长大
　他们以后会学得比我更多
　我心里不由地想，世界如此美好
　是啊，我不由地想，世界如此美好！”

听见老列夫森科的电话，尼克莱放下了枪和“案板”环顾四周。暴风雪飞船的方向和速度他都不关心了，总之它马上就会和月球表面，天线阵，或者正在等速后退的中继舰相撞。
现在他想不带任何印象地再看一眼10天前那天上的风景画，把自己身上硬件开发者、补充兵员还有太空人什么的身份都排除掉。但是，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灰色的月球危海土地。
尼克莱举起枪，向着空旷的灰色射出了剩下的所有子弹。在他的想象里，月球就此碎掉了。
“暴风雪-10000”中央船体后方的主推进器组纷纷关机，而前方的又开始点火减速，让一阵震动扫过全船。穿着HA-UDPE盔甲的巨人又出现在他面前，头盔上出现的子弹洞已经被速干凝胶封上了。毫发无伤的艾雷恩向尼克莱一笑，一把抱住了他。

1月17日，月球103区基地，居住区休息厅
“因为突然出现的突发电磁风暴，俄罗斯和北约各国的首脑紧急达成了共识，无条件后撤所有参战部队。今天，停战条约已经签订，共同应对这次不寻常的自然灾害。目前美国阿拉斯加泰斯拉电磁天线基地、北约月球103区基地和俄罗斯“暴风雪-10000”空间站的科学家队伍，正在地球和宇宙共同为保护全人类而努力。”
“其实吗，该干的都干完了。”因为拦截尼克莱“加班”而补充休息的艾雷恩看着电视里从地球发来的新闻说。
“艾雷恩！实在抱歉。”尼克莱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说，“可能是累的，更可能是闲的，我都开始胡思乱想了。理解这种斗争再加入它好像不是我可以胜任的。”
“别觉得太惭愧，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要是想弥补，直接问我的意见吧！”
“对了，在我们开聚会的时候，你光顾着破坏我们的阴谋，都没听尼克模仿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唱歌呢。比我唱的好多了。”来看望艾雷恩的普拉顿说。
“好吧，博士，我再来唱一遍。”

　“我看见树叶青翠，玫瑰鲜红
　我看见它们为你我怒放……”

2月16日，莫斯科某餐厅
在停战条约签订之后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首先，虽然103区并没有被破坏也没有被废弃，米沙、尼克莱和艾雷恩都因为对此长的检测需要更专业的人手而轮换，返回了地球。
　北约、中国和基本没有受到制裁的俄罗斯，再加上一些非洲和南美的主要国家组成了全球安全联盟AGS，除了防范战争之外，还负责宇宙的开发。
和平回到俄罗斯，但是亚当斯基却辞职了。他带走了心腹们，在萨拉托夫到新西伯利亚一带组建了自己的国中之国和私人军队。他甚至还组建了一个国际间合作组织，自主国家同盟ISC，声称是为了抵抗AGS的帝国主义。
2月16号正好是春节，因为之前的战争过于惨烈，几乎所有国家都想借助一下这个本来在亚洲以外影响力并不算巨大的节日来尽量地换换气氛。再过几个月，还有其他改善气氛的事——捷格加廖夫承诺等到夏天俄罗斯必须如约举办世界杯，其他国家也纷纷同意，可能是因为仇人们需要用比较和平的方式秋后算账。
尼克莱和他的朋友们又重新聚到了一起。这主要是因为伏拉德——现在他已经升至准将，成为亚当斯基的突击近卫军里面特种部队的总司令——在莫斯科给他的特种部队寻找教官，于是他就联系上了尼克莱、那个坦克手和卡琳娜，想让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聚一聚，还邀请了艾雷恩这个原来太空中的敌人。
“知道吗兄弟们，女性兄弟们，我在ISC有个非常好的职位可以给你们。”伏拉德兴奋地“推销”着他的后门生意。
“能是什么？他们要买维多维奇&雨果牌4G天线吗？”尼克莱提不起太大兴趣。
“提示你们一下，ISC要组建自己的宇宙军！”
“技术兵种么，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挑战。”卡琳娜来了兴趣，“可以算我一个。”
“我还以为是要找坦克总司令呢，或者是找给坦克设计涂装的人。”坦克手表现出了相当强烈的不屑给她看，抽着烟说，“不过我最近有了个新的主意，亚当斯基不喜欢就奇怪了。”
“宇宙军？专门上宇宙去对抗AGS？”米沙很受打击，但是伏拉德毫不在意。
“怎么样，要不要去，米沙？我都给亚当斯基老头递了你的简历了！不怕泄露情报，告诉你，我们有两艘暴风雪在开造呢，这次要武器有武器，要泰斯拉有泰斯拉！我们找了赞助商，新的玩意管够，而且不花一分俄罗斯人民的钱！”
“我想多在地球上住一阵，好好珍惜地球。”
“说的也是。一场仗就差不多能把它给毁了。”艾雷恩表示同意。
“对了，米沙第二，你也是为了能见到卡琳娜才回地球的吧？”亚历山大拉开了话题。
“是吗？别想了，太空军司令。她是我的了。”坦克手把脑袋伸向米沙，“她像我的奶奶一样，你抢不了。”
米沙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这个和平的世界，它的美好在战争中、在太空中都很难理解，不是吗？”
“不，世界如此美好。”尼克莱坚定地说。

T-15是重型步战………………

T-14才是MBT……………………

除此之外呢！

另外就是关于一个人物的个人决策问题，亚当斯基为什么选择在战争结束后自立为王？这是他本来就在这场战争中追求的东西么？比如借助胜利和威望问鼎俄罗斯最高权力的宝座？

[ 本帖最后由 ACE隶属PLA 于 2015-8-3 20:17 编辑 ]

对，他的计划是发动中等规模的战争同时打击欧洲再清洗国内的竞争对手（没错，普京，他躲到伏尔加河上游了）。没想到战争相当成功，清洗相当失败，所以第三个月就成了这德行。战后他在正规军里面的威望彻底完蛋了，但是在民间的口碑还可以，所以声称被迫害给自己抬高身价。北约也把扳倒亚当斯基作为了战争的目标之一，我国表示莫斯科宁可给普京吧。
有其他国家加入ISC的原因是亚当斯基通过剩下的影响力控制了一部分武器生产，还能继续做一些生意。

关于亚当斯基的一些零碎设定，Sentinel里可能会涉及：
车臣战争之前亚当斯基、捷格加廖夫、列夫森科都手头发紧，于是他把军队发给自己在莫斯科河边的公寓房间（外加捷格的）高价出租了，两家人加上他一个光棍都挤到旁边列夫森科家去住。（文中关于米沙的童年还得修改一下）
车臣战争时亚当斯基作为后勤副旅长胁迫旅长去救援陷入巷战的友军，导致格罗兹尼的战斗和现实中出现了一些区别，被他高调包装为光荣的惨胜。
他的空手格斗能力是俄国高层里最强的。

另，干脆把没有名字的坦克手给详细介绍一下吧……其实这个连里设定都不算，也没什么放进剧情的价值，但是我还是写了。
我其实给他想了名字，伊利亚·包里索维奇·卢门斯基（Ilya Borisovitch Ruminsky）。交流水平、数学、军事技能、美学修养、幽默感、不被社会认同的程度全方面优于米沙，只是长相略差。理所当然的，他的心也跟卡琳娜的更接近。战后他组建了一支从暴躁金属到a capella什么都唱的乐团，在欧亚大陆各地拿着亚当斯基的钱到处义演。

那个坦克手看设定比米沙还能干啊

只是好玩而已……

【只是好玩而已】
这是说这个设定好玩
还是说坦克手贪玩？

都是……设定纯属娱乐，坦克手也是很有个性的一般人，学习好但是并没有明确的理想和工作方向，战后搞乐队还得靠关系……续集里面会有更多有个性的一般人和没特色的猛人，有特色的猛人是濒危品种。
帮我搞点机设如何？把侧卫改成Gerwalk看看？

“科幻写多了心会变得阴暗”这话只适用于大刘那种满纸透着被害妄想的科幻吧

阿瑟克拉克那种科幻我怎么没觉得哪阴暗

他这句话就是听说我写了这毫不阴暗的版本之后说的……

百度偶然搜到的
楼主写的很好啊
就是标题……
我想楼主一定想不到，月球真的被击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