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第二十九话 谁持彩练当空舞
从迪米特里的角度看,开战是在当天晚上十点。对于北方岛链第12舰队教练59飞行联队和350军第3装甲师87坦克营来说,战斗始于战争纪元17854年2月2日17时。他们是首先迎接战争的一群人,特殊的是在交战双方此刻的交战状态。
盖安鸟类部队在遭遇的战线上,照数量估计鸟类有十万只多不少,安特鲁的装甲部队都在数百架飞机的肚子内。技术装备上看似安特鲁的占了压倒性优势,其实不然。坦克营在飞机的肚子内毫无用武之地,而飞机不是用于空战格斗用的,在战场上仅仅是个挑夫的角色。鸟儿们也不是全部“手无寸铁”,当中部分的脚上缚了一根铁签,在“射程”很近时,它们便会松开脚上的开关,铁签依惯性飞往面前的目标。当然如果迪米特里有足够的秘密家当的话,他是很乐意让所有鸟儿都戴上铁签上路的。眼下“弹药不够”,他只能让部分鸟儿装备着只有两发不用火药的“火箭弹”了。
飞行联队的指挥官看到一群乌云正朝自己方向掩来,心知不妙,连忙通知全队飞机下降高度,争取在地面上找到着陆点。所有飞机都跟随他的号令下降高度。
鸟儿们脑容量虽小,但可不是傻子。它们没有本事搞清楚这个观念那个主义的问题,可眼前的敌人如果消灭了,它们将会得到连续数周的丰盛饲料。在长期自然环境进化和军队的训练下,它们也懂得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首先发难的是军鸽部队,在头鸟的一声号令下,数百只鸽子同时以爬升的姿势松开左脚的铁签,展开了第一轮向联队长机的齐射。
没有太大痛苦,也没有时间惊呼,指挥官和他的副驾驶被数十枝铁签插成了刺猬。铁签和飞行中的飞机的相对速度太大了,厚厚的挡风玻璃在此时连纸都不如,不碎裂的有机玻璃没有碎裂,就是留下了筛子的图案,呼呼风声在死寂的驾驶舱内回荡着。相对速度之大,就连机首整流罩也被整齐地插上了几根铁签。
没有人操纵的飞机,就像一条断线风筝,忽悠悠地操地面栽去。不久,地面上绽放了一朵不起眼的花朵…… 没有人指挥的联队,就像无头苍蝇那样四处乱窜。第一次齐射就打乱了他们的队形,不少飞机躲避着本来就没有打算射向他们的铁签,反而偏离了航道。甚至有些还上升爬高了。 头鸟再次发出号令,这次它似乎发出的是自由射击的命令,数百枝铁签看似毫无目标地乱射着。
瓦格烈好不容易躲开了几根冲着飞机飞来的铁签,却在返回原本航道时驾驶舱中了一记。老天让副驾驶不必亲眼看到这人鸟大战是要有代价的,那根铁签不偏不倚就插在他的心脏部位上。情况之快,只容她惊呼一声,就得再专心开飞机了。
瓦格烈寻思,好歹这些鸽子的弹药有限,等躲过了全部铁签一切就好了。
于是她通知机舱内的坦克营成员,要求他们做好物资固定的准备,然后一点也不敢怠慢来迎接鸟类的挑战。
不到半分钟,军鸽的弹药用光了。等到高空的秃鹫冲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她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利用飞机甩掉本身的速度优势甩掉鸟儿。
“鸟儿要是和你过不去的话,你就趁早离开飞行事业吧。”这是那位上校教官在一次畅饮中半开玩笑说的话,此时却在瓦格烈的脑袋里回响着。她不相信眼前的情景,张大嘴喊道:“Нет!”(不!)
原来刚才部分鸟儿在射击时,另一部分便冲向地面,回收散落在地面的铁签。有些拿不到铁签的鸽子,也从地面的树上扯下几根树枝代替。她撞见的就是两群鸟儿在“交货”的情景。
“坦克指挥官先生,听见吗?请回答。”她眼下只想到一个办法了。
“一切清晰,请说。”那边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是这架运输机的驾驶,现在我的副手已经阵亡。出于安全考虑,我打算让你们紧急空中投放,请做好准备。”
“这里不是任务目标。”那里传来平静的回答。那汉子的心里此时是否惊恐、还是处变不惊?只有坦克内的脑电波记录仪才知道。
“现在我是机长,你们是乘客,我说了算。”瓦格烈想,让你们不必一起冒险你们怎么还不感谢我?这家伙有病还是怎么了?“我不想你们胎死腹中!”说完她把频道切往公用频道:“鉴于我联队的最高指挥官以阵亡,我个人要求大家把机上所有货物卸下,不必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冒险。装甲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可以在地面集结部队,朝向任务地点前进。我们也可以选择在卸货后迫降在地面。完毕。”
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机群听到这个消息,霎时有了主心骨那样,重新编排好队形。不顾鸟类的阻拦,往低层投放高度集结。
“您一定是个准校,飞行员小姐。”男子的声音再次在话筒里响起。
“不是的,先生。我只是个普通的飞行学员,是个中尉。”
“那我以上尉的身份向您致敬,我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话音未落,爆豆般的枪炮声在公用频道响起。
“是谁在开火,说!”瓦格烈像火烧了屁股那样叫道。
“是我,临时指挥官。”那边的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些鸟儿要向我发射树枝……”
“你把它们激怒了,它们饶不了我们的。”瓦格烈恶狠狠地说。
果不其然,在几只鸟儿栽下去不久,黑压压的鸟群出现了。不同于上次只是使用铁签那样,它们完全是自杀性袭击,朝向它们认为的凶手们撞去。不久,公用频道里充斥着两个可怜的飞行员的惨叫和鸟类的哀鸣声,听得人心里一抽一搐的。
“完了,这次到我们了。”看着秃鹫、军鸽、乌鸦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鸟类时,瓦格烈的心里想。“做好准备没有,上尉先生?”
“一切正常,随便你的行动了,中尉。”
“全体自由投放货物,完毕。”瓦格烈说完后便脱离队列。“但愿运输机也能做得到,上校。”她自言自语道。
瓦格烈此时反而爬升高度,撇开正在下降高度的队友。飞机以九十度垂直上升,她明显感到机舱内的货物对这个飞机是个累赘。他们也在抱怨怎么突然就躺下了吧,瓦格烈想。
瓦格烈拉下投放货物闸门,六个集装箱的物体从机尾陆续抛出,在空中自由落体。
“хорошо, это - мой шанс. Я ненавижу птиц!(好了,该轮到我了。我恨鸟儿!)”飞机飞到了制高点后以俯瞰的姿态居然停留了几秒钟。几秒钟内,瓦格烈从驾驶舱顶部玻璃看到了黑压压的各种鸟群把六个集装箱淹没了。
“只要他们不早开降落伞的话应该没问题的。臭鸟儿们,见识一下飞机不输给鸟类的本事吧。”她关闭了发动机,飞机也以自由落体的重量往下坠。瓦格烈完成了钟型机动,而且是以运输机的姿态完成的。钟型机动的最大好处是降低了相对运动速度,通常用在导弹规避上面。现在她不用担心鸟儿们会对飞机造成太大的伤害了。
“嘭嘭嘭”,撞过了鸟群,瓦格烈重新打开了引擎。刚才的撞击在玻璃上留下了各种颜色的羽毛和一堆堆没有生命的肉块,一只乌鸦眼居然完好无损地盯着她。
“Я ненавижу птиц!(我恨鸟儿!)”瓦格烈怒吼着,飞机顶部的两门二十毫米机炮和多挺机枪开始朝上方喷吐着火舌。曳光弹的弹道在黄昏太阳西沉下变得异常清晰。
飞机上的弹药有限,在她的毫无节制的使用下顷刻打光一半,滚烫的枪管导致射击系统的罢工,当然鸟儿们也被击落了不少,从天空中下雨般落了下来。
鸟儿们愤怒了,不顾一切往飞机身上撞去,但是却一头头冲下来,一头头被下面来的火力绞成了碎片。
频道里传来的上尉的声音:“我欠你的,现在还回来了,我们都安全到达了,你也快迫降吧。”
“谢谢了,我马上就来。”瓦格烈回应道,说这便把机首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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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前方C战线遭遇敌军空军运输部队,将要发生战斗。”传令兵向迪米特里报告。
“E、F两线各派一半前往增援,打地面部队。”迪米特里头也不回,专心看着地图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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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烈愤怒了,怎么好不容易打退了的鸟部队已经散去,天边又飞来两群规模比先前小一些的鸟群。更可气的是,那些鸟儿们似乎没有当她一回事,而是向留在地面的飞机坦克们出气。
上尉也顾不得瓦格烈了,他所在的巴分干装甲车也停止了射击,车顶射手被一群俯冲而下的乌鸦所携带的铁签插成了刺猬,两只手被牢牢钉在车顶,手指在前挡风玻璃上方随着车子的巅簸而晃荡着。其他坦克还好,厚重的装甲足以抵御铁签,可低仰角的六门炮和前置机枪却对空中的生物毫无办法。谁要是敢上车顶,首先总会劈头盖脸挨上一顿再说。已迫降的运输机哪里还顾得上瓦格烈?头等大事当然是逃离飞机,再找个隐蔽处躲起来。瓦格烈只能靠自己了。
驱散了地面部队,鸟儿们转而把矛头朝向天空残存的飞机。它们先挑软的柿子捏,老鹰的几次轮番攻击就打掉了一架运输机。
“对手不主动挑战你证明你不配做他的对手。”上校酒后的胡言乱语再次入侵她的脑海。陷于半癫狂状态的瓦格烈完全无暇考虑鸟儿们的心思,认为鸟儿们看不起她。为了超越同班的男同学们,她平时的飞行训练没少花功夫,最后才有能力考上教官的位置。此刻被这些畜牲所忽视,怎能不怒? 稍微冷静下来,发现天空上只剩下她和另一架被秃鹫群围攻的飞机。驾驶员竭力操纵着摇摇晃晃、千疮百孔的飞机进入降落姿态,可头上还有一群秃鹫端着铁签进入俯冲状态。
大转弯、加速、侧飞、再加速,瓦格烈一气呵成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机翼掀起的狂风和涡轮发动机尾喷嘴废气刮走了以血肉之躯为载体的武器系统。她清楚从驾驶舱顶看到另一架飞机上仅存的一名驾驶浑身是血正吃力地操纵飞机。
“谢了。”无线电中传来无力的道谢。这一瞬间,足够他安全迫降了。
天空中仅剩唯一的猎物就是瓦格烈了。鸟群结成一群群,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
“Если я выжил,Вы будете, жарятся. к здесь!(等我活下来,我一定把你们烤着吃了。来吧!)”面对着一波又一波鸟群,她狂笑着,调整方向旬对方迎面冲去。
不到十公里的差距在不到十秒内消失了。“你能做到的,宝贝!”是对飞机说还是自己说,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飞机与鸟将要相撞时,她拉起了机身。
忍受着过载,感受着机身传来鸟类碰撞的剧震,她艰难地按下关闭发动机的按钮。眼镜蛇动作只完成了不到一半,超过六十度上仰的机身依靠自身的惯性扫入一波波鸟群。
空的机舱自然头部较重,没有动力的飞机,自然机首会下降。“邮递员”像破冰船那样重重拍在了黑色的冰原上,破开了夕阳红的海洋。
武器准备的灯亮了,滚烫的枪管总算恢复了正常。面前剩下的还有两批带着铁签的老鹰。瓦格烈深吸一口气,迎接这新的挑战。
地面上的人欣赏了他们认为不枉一生的最后表演。瓦格烈无负于她取的英文名字,在血色苍穹上演了一齣北欧女武神之舞。运输机笨重而庞大的身躯,此刻在她手里就像当年她教官手里的轰炸机那般灵巧,不断地侧翻滚,自动炮塔喷吐着最后的火舌,扎入了鹰群中。
短暂的五秒钟,地面部队的心绷紧了。天上下的“鸟雨”并不能缓解他们沉重的心情。
五秒,死寂的五秒,伤兵们也忘却了伤痛,为瓦格烈默默祈祷着。
宛如浴火凤凰那般,“邮递员”拖着长长的黑羽,火焰如同炫丽霓裳装饰着这位女武神从鹰群上部冲出,依旧保持着翻滚的姿态。巨大的机首,宽大的翼展,敞开的后舱门,告诉着世人它不再是单纯的机器存在。
瓦格烈在爬高冲出鸟群后,瞄了眼机外。四台巨型发动机有三台已着火,并且已经失控。“Спасибо, Briefträger.(谢谢你,邮递员。俄语德语混合)”她把面罩拉下,亲吻了一口驾驶操纵杆。“Прощайте.(永别了。)”
火凤凰在空中凌空爆炸了,所有的人心都碎了。
瓦格烈穿好救生伞包,从座椅下拿出一把短身管形制的自动步枪拉上枪栓,解开自己的保险带,落在了驾驶舱门。她用脚跟勾开门开关,在自由落体定律下运动着。
地面上,有个眼力较好的士兵注意到在烈焰与飞鸟的漩涡下,有个小不点在下落。他夺过他的车长的望远镜,在空中搜寻了一阵,找到了目标。 夕阳照射下,血红色的天空绽放出一朵黄花,地面上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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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烈是被烤鸽的香味唤醒的,已是午夜时分。她看到一个上尉军衔的军官朝她走来,便挣扎着起来敬礼。不料对方回礼后说:“不用了,我的英雄。恭喜你!”他示意瓦格烈看看自己的肩章。
维特鲁威人体系的肩章上多了一条手臂,她现在是个上尉,和对方平齐了。
“以总领坎普法之名,现授于瓦格烈·伊娜特娃多奇二级天空骑士勋章。”上尉上前,亲自为她在她的军服别上一枚长着翅膀的金属骑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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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第一声枪响在艾西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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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维特鲁威人体系军衔章,因为安特鲁国徽以维特鲁威人为蓝本而得名。在军衔上,以手脚对数和躯干排列来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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